里正顧不得回家,行上大半天的路來見孫季輔。出來時半上午,到這裡時已近黃昏,見整整齊齊一座營寨,頗有小鎮之感。
他點頭哈腰尋士兵通報:“顧家村裡正顧久保來見,是孫將軍上次見我們,吩咐凡來一人也要通報。”
士兵為他通報進去,孫季輔正在看家信。他這裡要駐紮幾年,接妻子來同住,這是妻子動身前來的信,正在看大約幾時到讓人趕上二十里去接,聽說是顧家村裡正,孫季輔皺眉,這個里正是很負責,可是羅嗦得不行。
孫季輔假公濟私幫郭樸的忙,他有法子不用天天看,只讓人喊來顧家村的里正和臨城周家老宅那村的里正,為免有人起疑心,又多喊幾個里正過來,親自吩咐:“盜匪也有假借親戚的名義住過來,難免不查成大患,有這樣的人,或者是男男女女一起來住,只管來報。”
不想這些里正們巴結上他,又私下裡打聽過孫將軍不聽這省裡官員們管,個個為討好,來個住客棧的陌生人都要來報一回,弄得孫季輔煩不勝煩,每天應付這些事就快來不及。
燭下正看家信,興許是心情好,差一點兒說讓副手去見的孫季輔鬼使神差脫口道:“讓他進來。”
話已出口,他隨意一笑,再去看家信。直到腳步聲過來,面前有請安聲,孫季輔才微抬眼眸掃里正一眼:“又有什麼人來?”
“回將軍,是男男女女一大家子,是本村顧玉堂的妹妹,姓……”這個里正才當上沒幾年,顧氏這幾年少回孃家,里正記不住姓,懷裡取本子來看,嘴裡要有話回,接著道:“有個女兒,嗯,生得不錯,只有一個女兒,還有家人夥計,以前做生意的,年紀大了帶著女兒回來尋親事,要在咱們村裡落戶常住。”
孫季輔腦子裡“嗖”地一下有了直覺,本能坐正身子,威嚴呈現在面上,其實是他開始認真,不是刻意擺威風。他放下家信,不悅地見里正還在懷裡掏摸著,惱怒地道:“姓什麼!”
“姓……”里正懷裡的東西不少,取出來一個菸袋鍋,放地上;再取是一包子乾糧,放地上;再取……眼角瞄到孫將軍的不喜歡,里正腦子裡一急,反而想了起來:“姓周!”
孫季輔在聽到“顧玉堂”三個字時,就已經知道是了,又怕等錯,是顧玉堂的什麼表親,他一直耐心等著,這個“周”字一出來,孫將軍眸子一凜,里正發現,慌里慌張為討好他,道:“要是不能住,回去就攆他們走。”
“人家說得出來親戚底細,當然能住,”孫將軍知道自己嚇到里正,手撫著下巴故作沉思:“你很警醒,很好,雖然我聽著沒什麼,不過你來了,就說給我聽聽吧。”
里正聽到一個“好”字,人喜歡得差點兒飄起來,忙不迭地說得細又細:“說是外省回來,說外省住了半年,女兒生得……”
孫季輔聽到一半,心裡主意有了,故意道:“我前天才見幾位縣太爺,治安不好,與地方教化也有關連,正要外面走一走,可巧兒你來了,我去哪裡不容人知道,不過見你從來謹慎,我願意告訴你,你們那村裡我明天本來要去,我是便衣走走,你見過我只當是箇舊相識吧。”
里正心裡這個喜歡,孫將軍太拿自己當相識看了,他頭恨不能碰地的來哈腰道:“明天我備水酒請將軍您,”
“也行,我就叨擾你一杯水酒也罷,自我在這裡,治安好了不少,我也有辛苦,吃你一杯酒也應當。”孫季輔決定親自去看看這位周氏。
士兵們送進晚飯來,孫季輔讓他們帶里正出去:“安排個地方住,明天我順路帶你一程。”里正千恩萬謝出去,孫季輔抄起筷子燭下一笑,這一笑冷沁入骨,要是里正還在只怕嚇坐地上。
旁邊來信中有一封信是滕思明所寫:“……我親眼見過周氏,不是一個淫邪的人,當然也有可能看錯,兄長那裡查出蛛絲馬跡,請細細詳細。昨天又見厚朴,還是心事重重。他才上去打過一仗,倒不含糊。
如果我看錯周氏,請兄長不必客氣,辣手摧毒人花,是件快人心的事!如果我沒有看錯,而周氏還沒有嫁人,請兄長一定成全!”
孫季輔不用再看,信中的話全想得起來。是個什麼樣的人,明天一見自然明白。
第二天里正得意洋洋騎在高頭大馬上,跟在孫將軍後面回村。前面五、六個士兵全是便衣,孫將軍一件玄色便衣,劍在馬上裝得好似趕路人。
天色忽然又暖一些,孫季鋪是件夾衣都有了汗,只有里正是件薄棉襖,他是身子暖烘烘。
趕到顧家村,里正按孫季輔說的挨家挨房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