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的事,與你無關!你想得太美了,”毛蛋呵呵笑著,反倒像冷笑。毛掌櫃的還能強撐,偷聽的毛元心如刀絞,頭頂心兒裡陣陣地旋暈。
接下去再聽,毛蛋大大咧咧,兇惡不饒人地道:“你覺得我不留證據?周家的女兒嫁到郭家,我到公堂上把這話一揭,她在郭家的公子面前哭哭啼啼,上幾個吊下幾個跪,口口聲聲要為孃家報仇,表兄,你的日子就不好過!”
木頭門發出輕微動靜,是毛元緊摳著門邊兒,支援自己不倒下去!他忘了身後還有王氏在睡,仰起面龐對星夜,淚水迅速流滿面上。
周家的事和父親有關?那鳳鸞……嬌小可愛的鳳鸞是父親一手推到郭家門裡。毛元差一點兒一大步邁出去理論,聽房中爭論聲又變過來。
“你我兄弟一場,你忍心告我,你要的銀子我拿不出來,再說周家第一場禍事與我無關。”毛掌櫃的聲音轉為乞求。
毛元把指甲又深又重地掐在門上,他全聽在耳朵裡。
“周家第一場禍事與你無關,可接下來的與你有關。是你,讓我找人搶走周家救命的地契;是你,讓我給周家的女兒說到黃大官人門裡做妾,”毛蛋說的話,狠狠砸在毛元心上:“周家女兒造化高是,人家不嫁黃家嫁郭家。表兄,留著錢要有命花才行!”
毛元痛苦的咬住嘴唇,痛不可當他只怔怔站著。接下來父親的懇求聲,毛蛋的嚇唬聲,毛元都沒有往心裡去。在他心裡那一處緊閉的門開啟,只有鳳鸞在。
毛蛋幾時走的,店門幾時開,毛元都不知道,他只原地站著,手死死緊攥門上。直到店裡有父親的一聲:“小元子,你還不起來!”
王氏醒過來,嘴裡嘀咕著罵:“覺也不讓人睡一個好的。”睜開眼去找鞋,見到毛元痴痴呆呆站著,王氏立時大怒起來。毛元每次這樣,都應該是想他的前未婚妻周鳳鸞。
踢拉著鞋“啪啪”過去,衝著毛元腦袋就是一巴掌,王氏大罵:“想的舊相好!”毛元捱了一巴掌,回身一把推倒王氏。
“殺人了,想老舊好你到郭家去想,不要在我房裡想!”王氏殺豬似的大罵大叫,毛掌櫃和毛林氏的嘆氣聲中毛元出來,沒有血色的面龐上兩隻眼睛“嗖嗖”的放冷光。
毛掌櫃的從頭到腳好似涼水潑,不僅為兒子這樣眼光看自己,主要是為王氏的哭鬧。他嘆氣去照看櫃檯上:“敗家玩意兒,大早上起來財氣全吵沒有!”
清晨街上人還不多,毛掌櫃的隨意對著路上看,忽然眼睛直了,撥弄著算盤的手停下來。路上走過一乘轎子,轎是青竹小轎,是街上隨處可僱的那一種。
五月天氣炎熱,兩個轎伕赤著膊,轎簾子沒有放落,可以看到裡面端端正正坐著的人。她身穿古銅色壽字紋衣服,頭髮梳得整整齊齊,上面金挖耳金簪子數枝,面帶著和氣慈祥的笑,看氣色就是不愁衣食的人。
這個人,是周家的奶奶周顧氏。
這麼早周顧氏坐著轎子去哪裡,毛掌櫃的不用打聽就知道。周家的女兒,就是他的前兒媳婦都說造化高,郭家為她大張旗鼓過生日。
毛掌櫃的在聽到就要罵,小小人兒浪費銀子錢過生日要折壽!可郭家轟轟揚揚的做起來,毛掌櫃的只能乾瞪眼,再接受左鄰右舍的“問候”。
就是不知道鳳鸞哪一天生日的人,現在也知道了。毛掌櫃的看到顧氏轎子過來,就明白她是去郭家為女兒賀壽。
真是天地要倒過來,當孃的一大早跑去為女兒慶壽!毛掌櫃的羞於在櫃檯裡,胡亂丟下手中東西到後面。
他慌里慌張讓毛林氏心裡緊揪起,以為毛蛋又來訛銀子,嘴裡問道:“什麼事?出了什麼事?”毛元翻起眼皮對父親看著。
“沒什麼,洗菜去!”毛掌櫃的吼著,毛林氏不放心,更要出來看看。“哎,外面沒什麼!”毛掌櫃的無奈乾嚥一口唾沫,也沒有攔住毛林氏的腳步。
不一會兒,外面傳來毛林氏和周顧氏的寒暄聲。“周嫂子,你這麼大早哪裡去?”毛林氏客氣地招呼著顧氏。
顧氏熱烈的聲音也傳過來:“這不,鳳鸞過生日,女兒大了出了門子,就是人家的人。他婆婆使人對我說小人兒家過生日,我倒笑了,這麼小的孩子過什麼生日,又說鳳鸞十五歲,要辦什麼什麼禮,反正我不記得,都說是京裡王侯家的姑娘才辦這禮。”
隨轎的周家丫頭銀喜兒歡天喜地:“奶奶,是及笄禮。”顧氏笑著的聲音又響起:“我管不了,要依著我,有這銀子錢,還不存起來!”
毛掌櫃的眼皮子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