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瓊不防有此一問,而且她不過跟著閔小玲念過幾年書,也沒有讀過整本會真記,那知道里面說些什麼?想了半晌,默然不答。阿璜知道她裝神扮鬼,“哼!”一聲道:“還是讓老前輩說出來罷!”
塞馬先生笑道:“張君瑞和崔鶯鶯分手之後,渺無音信,鶯鶯為了自己的終身作想,寫一首很幽怨的詩,央人千里迢迢帶給張君瑞,但仍然得不到下文,後來鶯鶯鬱鬱而終,君瑞才貓兒哭耗子般跑來弔喪,那首詩就是他負心的真憑實據,一般人不瞭解真象,還只讚美君瑞多情多義多才哩!”
阿瓊有點動容道:“老前輩把那首詩念出來,讓晚輩見識可好?”
塞馬先生微一蹙眉,然後吟道:“棄擲今何道?當時只自親,請將舊來意,憐取眼前人人!”接著道:“這首詩的首句,就說明君瑞負心把她棄擲,第二句說明當時君瑞如何騙她的愛情,第三句第四句的意思就說,如果又有新相好,千萬要始終如一,不要再騙別人了,這不是很明顯的麼?”
阿瓊氣憤憤把桌一拍,叫道:“我上當了!”
塞馬先生一愕。阿璜紅著臉罵道:“你這野丫頭,好端端地鬼叫起來做什麼?”
阿瓊這時才驚覺自己失儀,羞得把頭一低嘟嚕道:“我一向來都以為張君瑞如何多情,卻不知道竟有此一幕好戲,天下男人個個負心,還是那幾句話好些!”
塞馬先生失笑道:“那幾句話好些?”
阿璜也不知道阿瓊說些什麼,暗道:“你還不是和我一樣,能說出什麼新鮮的道理來?”只見阿瓊朱唇微啟,吟道:“春日掩羅袖,愁深懶化妝,易求無價寶,難覓有情郎,枕上潛垂淚,花間暗斷腸,自能窺宋玉,何必恨王昌?”詩一吟罷,阿璜臉紅紅地“啐”一聲道:“閉你那臭嘴!這種話豈是女孩子該說的?”
阿瓊不服道:“魚玄機難道不是女孩子?為什麼她又能夠說,而且流傳至今仍然傳誦?”
原來這首詩是唐代女冠(即女道士)魚玄機所作。說起魚玄機此人的身世倒是十分可憐——她生長在一箇中等的家庭,環境倒也不錯,卻因為美豔絕色,學問又好,無數的王孫公子甘拜她的石榴裙下,魚玄機也以此自負非常,周旋於那些王孫公子之間,豈知那些王孫公子不但騙去她的愛情,更進而騙了她的身體。照道理來說,第一次受騙之後,第二次不該再受騙,但是,魚玄機總抱有一個美麗的希望,認為未必個個如此,所以她的身體與及真情接二連三地被別人用最少的假情假義所誘買。她一氣之下,竟投入玄門當起女道士來,從此之後,生活是更浪漫了,她向男人報復,呼男作妾,喚女為郎地著實玩一番夠。
紅花婆婆的身世和魚玄機差不多少,年輕的時候也不知被多少男人玩弄,到了中年,才遇上一位異人教她一種“媚術”與及上乘的武功。可是,那時的紅花婆婆已經恨透了男人,她正想步魚玄機的後塵,那肯讓一人獨佔她的身體?覷定一個機會把異人殺了,然後挾技橫行江湖,也不知多少男人貪戀她的美色而銷骨喪身,但仍恐怕一個人報復不夠,又收了幾個千嬌百媚的女徒,傳給周身媚骨,渾身解數;更以魚玄機作為先例,把那首詩詳細解釋給女徒誦讀,以轉變下一代對於貞操的觀念。
當阿瓊吟誦那首詩的時候,阿璜已知不妥,可是阿瓊誦得像流水般又快又密,無法加以制止,只好待她吟完了,才說她一句以儆將來,那知被阿瓊反口一駁,一時也無話可說。
塞馬先生也料不到阿瓊一位年紀輕輕的女孩子,居然誦出那樣一首詩,不由得就是一怔,旋而微笑道:“瓊姑娘說的雖然不錯,但是魚玄機到了後來因為心理大變,以致於殺了貼身的侍婢,結果自己也免不了一死,這種人豈是我們效法……”
說到“效法”兩字,阿瓊心中驀然一驚,忙辯道:“我不過是說那些男人恁般可惡,總是欺負女人罷了,誰要效法那不要臉的女冠子?”
塞馬先生見她已自我否認,只微微一笑,正待拿話來岔開,卻聽到後面啊喲一聲,另一人罵道:“你這是怎麼搞的?”塞馬先生愕然,喝道:“阿驥又在裡面做什麼了?”
莫家駒由廚房裡揚聲道:“沒有什麼,只是把飯煮焦了哩!”塞馬先生見說是焦了飯,倒不在意,卻見莫家驥臉紅紅地端了兩盤紅燜山雞出來,輕輕責備一句:“偌大的人了,做事還不小心,怎麼會把飯弄焦了?”
莫家驥把飯煮焦,已是很不好意思,此時被師父責備下來,只有紅著臉站在一旁,那敢回話?
阿璜看到莫家驥尷尬那付樣子,笑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