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來沒幾日的年輕龜奴不曉得百花樓裡藏汙納垢,他們私底下逼女賣身,但除非是熟客,初來乍見的生面孔無福快活。
“哪來的法,天高皇帝遠,哪管得了咱們地方上的小事,沈芸娘那女人沒叫你機靈點,看人辦事嗎?”他就是來喝酒尋歡,和他那小冤家滾被窩。
沈芸娘是百花樓老鴇,年約四十,徐娘半老,早年也是花娘出身,夫死被夫家逐出家門,重操舊業,買女為妓,開設青樓。
俊逸面容微浮怒色。“誰說當今天子不管?說不定他已隱身市集,就看你們平民百姓如何違禮瀆法,你一日為皇朝子民就得遵守皇朝律法,不可知法犯法。”
人無禮,寡廉鮮恥,人無法,則作奸犯科,國之根本何以為繼?
“你……你在說什麼鬼話?大爺有銀子,上你們這兒尋點樂子,你搬出大道理想嚇誰!皇上的身份何等尊貴,豈容你掛在嘴上嚷嚷的。”哼!回頭非說說老鴇,用個傻子當門房,百花樓遲早關門大吉。
“皇上也是人,他想體恤民情……啊!大爺,你說你花柳病還沒治好呀!想回去找大夫瞧瞧,那我不送了,你慢走……”
躲在一旁偷看的杜春曉睜大訝異的眼,看著語氣和神情驟地一變的年輕男子,十分敬佩他變臉的功夫,居然在一眨眼間,就由愛說教的老學究變成卑躬屈膝的小廝。
“小曲,你在幹什麼?”
一聲低喝,名叫小曲的俊俏男子目光一凝,倏地閃過一抹幽光。
“我幫姑娘們找客人。”他面不改色的回答。
“柳老爺不是來找小鳳仙嗎?為什麼沒進門就走了?”通常柳老爺沒待上兩個時辰,你趕他,他都不走。
小曲口氣冷淡的說:“他剛好想起來有筆款子未收,趕著去收帳。”
“喔!是嗎?”相貌兇惡的大漢心有疑慮,眉頭一皺地看向過份逸秀的小子。“你最好別瞞著我搞鬼,沒人可以在我虎哥眼皮底下玩花樣。”
他會盯著他,想要搞小動作得看他拳頭同意不同意。
“是的,虎哥。”小曲眸光低垂,看似恭順,嘴角微勾一絲冷笑。
你真能奈我何嗎?不自量力。
第1章(2)
在金烏皇朝,曲是國姓,除非功勳在身,獲天子賜姓,否則曲姓者幾乎是皇親國戚,鮮少人貴氣沖天,配得上“曲”這個姓氏。
小曲是個落難公子,他與隨從小廝一路從帝都南下探訪民情,不意半途遭人暗算,他因長相俊俏而被活捉,輾轉賣至鄰近百花樓。
也因此,他和隨行之人失去聯絡,身無分文地淪為龜奴,每日得到大門前招攬生意,無力為己贖身。
不過他也不是全無收穫,一進百花樓,他便覺事有蹊蹺,明明是賣藝為主的青樓,為何每到夜晚便傳出女子啜泣聲?禁止旁人靠近的東廂房似乎另藏玄機。
“你是我見過最不盡職的龜奴,人家是忙著把撒錢的大爺迎進門,巴不得他天天上門,以青樓為家,直至傾家蕩產為止。”一頭羊要扒三層皮,扒到見骨了還繼續拿來燉湯。
佯裝打盹的曲天時正在閉目沉思,冷不防一聲嬌軟嗓音近在耳畔,他愛理不理地睜開深黝雙瞳,輕掃映入眼中的輕軟繡鞋。
在這百花樓裡,最不缺的就是女人,以他俊俏的外貌,不少花娘投以青睞,暗地裡接近他,不時以言語挑逗,盼能跟他有更進一步的關係。
甚至是花魁牡丹也有意無意的暗示他,希望來個花前月下對酌,不求一生一世相伴,但求互訴情衷,共赴雲雨。
他實在被這些舉止放浪的女人纏煩了,才選擇到門外拉客,一來可以躲開她們的痴纏,二來藉由嫖客們的口探查他所懷疑的事。
因此,當耳邊又響起女子低軟的嬌音,他不做多想地以為是百花樓的花娘,故而假裝困極不予理會。
“喂!你這裝睡的功夫還不到火候,該跟我學學,我爹要是念我沒個姑娘樣,像匹野馬似的老往外跑,我就昏睡不起,讓他念到自覺無趣便自個兒走開。”她這招屢試不爽,耳根子也清靜許多。
這聲調聽來似乎不是樓裡的姑娘,每個想接近他的女人都儘量表現出嬌柔多情的一面,豈會自稱心性不定的野丫頭,引起反感?
思及此,慵倦的黑瞳緩緩往上瞟,原以為會看見一張濃妝豔抹的臉孔,結果卻不然,曲天時微訝地怔了一下。
素淨嬌顏連胭脂也未上,面頰膚色不像時下女子那般白透柔皙,而是帶著最純淨的蜂蜜色澤,彷佛早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