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幾乎害死她的姬瑤花一邊。
姬瑤花的笑意裡含著淡淡的無奈,“也許小魚認為,既然凡有所學,皆成命運,那麼,她若捨棄這一身水戰之術,也許就能擺脫這命運了吧。而我既然能夠看出這一點,或許也就能夠改變下一代弟子的命運。”
姬瑤花出了一會兒神,又嘆息了一聲,“懸崖撒手。唉,我自以為已經很瞭解小魚了,卻還是沒有想到,她會有這樣的大勇氣、大智慧。”
姬瑤花的目光隨即轉向朱逢春,微笑道:“小魚若是留下來,朱大人必定會覺得很為難;但是小魚這一走,只怕朱大人一輩子都忘不了她了。”
她的話鋒直刺人心。饒是朱逢春見慣風雲,也難以招架,只有望向伏日升,兩人相對苦笑。
多年以後,當朱逢春坐在臨安樞密院的公案後,埋首於堆積如山的公文時,總會在出神時不自覺地想到當年那個奇異的姑娘。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將她留在身邊,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將她留在身邊。
但是小魚的身影卻伴隨了他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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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山海經?大荒西經》雲:大荒之中有靈山,共有十六巫出沒此地,溝通天地。神農氏之時,“右手操青蛇,左手操赤蛇”的巫咸,於諸巫之中被選拔出來,主持天下巫筮之事,由此地位超然於眾巫之上。黃帝與炎帝爭於涿鹿之野,將戰之際,黃帝也曾卜筮於巫咸。唐堯之時,巫咸生前封於此山,死後葬於此山,故此山改而以巫為名,世人也稱為巫咸山。山下人煙聚湊,漸成都邑,漢時設縣,稱巫縣,隋時始用巫山縣之名。
巫山縣治,依山而起,大街小巷共有十二條,分別以巫山十二峰命名。治內古意盎然,不但上古之巫風猶存,如歐陽修公所詠:遊女髻鬟風俗古,野巫歌舞歲時豐;數千年來,更有無數神蹟流傳不息,鄉民世世奉祀,不敢怠慢,這其中最為鄉民所重的祭祀,莫過於藥王廟與巫女祠。
藥王廟在縣城之西松巒街的盡頭,一說是祭神農。相傳神農氏遍嘗百草,救治天下病患,在巫山一帶,停留時間最長,至今巴東縣治之東仍有溪以神農命名,故鄉民立廟紀念。另一說是祭巫咸。上古之時,巫醫不分,神巫也即神醫。鄉民無知,籠統而言,一概稱為藥王,立廟祭祀,歲時供奉,遇有大病,更是虔誠叩拜,焚香許願。說也奇怪,鄉民許願之後,往往有不藥而癒者,這等神蹟,口耳相傳,以至於巴蜀湘楚之民,若有重病,當地郎中難醫,往往不遠千里前來叩拜。據傳,求者若心誠志堅、命不該絕,自有神人搭救,便是沉痾,也能起死回生。
巫女祠在縣城之東起雲街的盡頭,所祭之神,鄉民稱為巫山之女或曰巫山小女。至於這巫女究竟是何人,鄉民同樣含混不清。巫女祠的前身,原是楚國祀高媒之地,看起來這巫女似是主掌世人婚姻的神,也即女媧。但此後楚民祭祀出沒無常的諸多女神,如梅山娘娘、花林娘娘往往也都在此地,巫女祠由此竟成了巴蜀湘楚之民祭祀各方女神的聖地。求子女、求婚姻乃至於各種對佛道正神不能開口的隱秘心事,儘可以向代掌神職的巫女祈求,若有緣分,巫女自會轉告女神,滿足求者心願。
巫山縣因為有了這香火繁盛的兩大祠廟,雖然僻處深山,仍是人煙輻輳,當地特產之藥材、烏桕、生漆、梨子等由此得以流販各地。當地居民,往往只需坐收客棧與貨棧的租金,便可得到豐裕的收入,是以家給人足,悠閒自在。
論理,巫山縣每年歲入豐厚,百姓富足,巫山縣令應是頭等好差。
但是家家都有一本難唸的經。
歷任巫山縣令,最頭疼的經,便是為巫山縣帶來滾滾財源的藥王廟與巫女祠。
常言道,一山不容二虎。
這句話的真假沒有人求證過,但是看起來一城不容二神倒是千真萬確的。
巫山縣沒有天下縣城都應有的城隍廟,想來是城隍在此處也安身不下。
藥王與巫女,沒有一個是好惹的啊。
主持藥王廟日常事務的廟祝,當地鄉民稱為端公,若有祈求,先訴端公,端公轉訴給人間藥王——巫山十二弟子中的松巒峰弟子,自會有所回答。
主持巫女祠日常事務的道姑,當地鄉民稱為師婆,若有祈求,先訴師婆,師婆轉訴給人間巫女——巫山十二弟子中的起雲峰弟子,方能回應。
刻薄人私下裡稱為“巫山十二瘋”的巫山十二弟子,往往性情古怪,行事隨心所欲,本就是些禍端。
再加上對他們視若神明的愚昧鄉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