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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福堂。
屋內燃著粗紅蠟燭,照得明亮如朝,嫋嫋煙氣從瑪瑙獅鈕三足蓋爐溢位。
伯府二爺楊寬端坐著,他生一張方臉,五官端正,正派的長相,卻沒多少正氣,他佝僂著背,手上捧著個手爐,還是冷得直打哆嗦。
王氏本坐在左邊的椅子,她等不及,起身來回踱步,追問楊寬:“二叔怎的自個兒回來了,宮裡的情況到底怎麼樣,伯爺呢?”
老太君到底心疼孫子,命丫鬟給楊寬奉熱茶,說:“先喝茶緩緩再說。”
兩盞熱茶下肚,楊寬揩揩酸熱的鼻頭,將宮裡的情況娓娓道來。
原來,包括他大哥北寧伯楊宵在內,被叫進宮裡的京官世家子弟,大部分都在前殿紫雲閣謄抄佛經。
“抄佛經?”老太君窒住。
楊寬苦笑:“是。”
本朝儒釋道皆興旺,聖人並不過於偏頗哪家,倒是幾日前謀反的廢太子,最篤信佛教。
大內總管傳諭,皇后娘娘身體抱恙,特地叫他們抄經祈福,還讓宮中禁軍看管起來,紫雲閣內沒個炭火,睡覺沒被寢,吃喝也都是半冷不熱,近乎與牢房無異,再想想廢太子對佛教的虔誠,真真叫人心驚膽戰。
北寧伯府兄弟二人就這麼過了兩天,其實他們還算體面,有些紈絝子弟,嚇哭了嚇尿的都有。
老太君連忙又問:“你放出來前,可有問清楚是為何放出來?”
楊寬面露驚懼:“今日臨到戌時,禁軍統軍李大人突然把我叫出來,我便獲准歸家,可多的,我也不敢問。”
他從那“牢”裡出來,已是撿回一條命,卻嚇破半個膽子,怎還敢和麵露煞氣的禁軍搭話?
老太君拍拍桌椅扶手,無可奈何。
遲來的林昭昭悄聲坐在堂內邊緣的椅子,聽了楊寬說的泰半,她無聲皺眉。
這二伯秉性不壞,只是平庸了點,但這對式微的伯府不是好事,比如在大事上,他畏首畏腦,甚至沒法打聽些有用的訊息。
但到底回來了,總比還在宮裡好。
楊寬先回自個院子安頓,瑞福堂只餘王氏的哭聲:“二伯都回來了,伯爺怎麼會被單單留在宮裡,接下來可如何是好?”
老太君說:“寬兒能安全回來,也是說,伯府也不會有大事。”
真有闔府禍事,也沒必要曲折這一番,讓楊寬先歸家。
只是,叫人進宮抄佛經,是聖人在警告曾親近廢太子的官員子弟,可能楊寬只是被楊宵累及,懲戒兩日便放回來,但楊宵是寫過詩句的,能不能全須全尾回來,還是叫人焦心。
想到這一層,王氏又哭,須臾,堂內也沒人出聲安慰她,她把帕子一折,正好瞥見獨獨坐在角落的林昭昭。
王氏繃起臉,怒目相視。
上一刻還在嚶嚶哭泣,這會兒她像被放進鬥雞場的公雞,頭上簪的紅色絹紗花朵,就是那紅雞冠,惟妙惟肖。
林昭昭抿住嘴唇,忍著不笑,免得王鬥雞以為她挑釁她,到時候又是一頓好吵。
當然,也不是說林昭昭怵了王氏,吵架麼,她不曾落下風,就是懶。
多沒意思。
王氏盯著林昭昭一會兒,也不想再在瑞福堂待著,瑞福堂就剩下老太君和林昭昭兩個主子,屏退其餘下人,林昭昭講了國公府的經歷,又說:“我們大約戌時走的,二伯是戌時前從宮裡出來的,如此看來,林家這點交情,沒派上用場。”
老太君溫和地笑了笑,說:“也不能這麼說,國公爺如何想的,我們也不好揣度,好在寬兒回來了,宵兒應當也不久。”
林昭昭站起來,福福身。
老太君又說:“好孩子,累你跑了這麼一趟,先回去歇息歇息,”轉頭對李歡家的說,“你從庫房拿那金絲燕窩,和那兩匹杭綢緞子給老三媳婦。”
李歡家的“誒”了聲,就下去了,林昭昭要推拒,老太君說:“昭昭,你已經為寒兒守了三年,這衣服顏色,自可以穿些稍微明麗的。”
“寒兒他,”老太君目中閃爍過淚光,“自不會想你成日穿得這般寡淡。”
林昭昭張張口,最後還是閉上嘴,輕輕低下頭。
回到蕪序苑,滿霜已備好飯食,一碗香粳米,一碟菌絲炒雞塊,一盤炒青筍,還有滿霜拿手的鮮蒸雞蛋,香氣撲鼻。
林昭昭解下披風,許是路上墊了糕點,這飯沒多吃。
晚上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