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是誰想要置塗大人一家於死地呢?
看來這事情的焦點,還是在那位塗長史的身上。塗家滅門之後,到底誰能從中獲益?如果真的想隱瞞事情的真相,為何不進入監獄殺了他,反而要針對他的家人?殺他全家,是為了警告他不要亂說話,還是要逼他反水吐出實情?
本來以為已經解開了兵器弊案的事情,沒想到籠罩在我們上空的迷霧,卻越來越厚重……
勘驗也告一段落了,我出了斂房,想著案情,默默地向前走。卻突然聽到身後有人說話的聲音。
我一驚,轉過身,竟是睿王。難道我在想事情走路的一炷香多的時間裡,他都是跟在我身後嗎?不過他剛剛說了什麼?
“殿下——” 我抬頭看著他,有些茫然。
他微微皺了皺眉,然後舒展開來,那眼角眉梢稍縱即逝的表情,是忍俊嗎?還未等我想明白,他便又重複了一遍:
“翔之,你手邊的案件既已審結,明日便回吧!”
回吧?回去哪裡?蘇州嗎?案件才查到一半,我怎麼能夠這樣離開?
“不,這案子尚未查清——”我未加思索,衝口而出。說完才覺得不對。在二十一世紀的時候,身為法醫的我,只有臨場和解剖臺,我全部的工作,便是將屍身所要傳達的最後的語言記錄下來,交給負責案件的警官,並不去直接接觸案件裡的當事人。可是到了這碧落朝之後,一個個案件接踵而來,我幾乎忘了,我本不該是那個去解決問題的主角。忘記了二十一世紀的導師,教導過我的很重要的事情。
我拉緊身上的披風,低下頭,再不說話。
一陣風吹過,視線裡他潔白勝雪的衣袂蹁躚,那織錦的亂雲緙紋如潛龍盤踞,也好似突然活了一般。銀色的緞靴,襯著青綠色大理石的地板,格外鮮明。然後——慢慢的距我的鞋尖,不到一步。
“翔之,翔之。”他將我的名字唸了兩遍,停了一會兒,方才說道:“你若求一生平安,如今抽身,為時不晚。”
我向後撤了一步,道:“鳳君愚鈍,不知殿下所指!”
“你若愚鈍,我反而——”他的話說了一半,又接了一句:“你心中尚有放不下的結,如何能抽身,只是翔之,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你聰明太過,只怕終會被聰明所累。知你如我,絕不能坐視有心人與你相逢。今次我放你走,只換你一句,他日若有所求,沒有他人,只有我。翔之,你可願許我?”
“殿下太過高看鳳君了,鳳君不過——”我推遲的話還未說完,便被他打斷。
“翔之,你可願許我?”他打斷了我的話,重複道。
我沉默了,他這算是以退為進嗎?以暫時的放手,換取我今後的投效。如果我不答應,將來萬一發生了什麼事情,他的刀鋒是不是就會轉向我?因為權力鬥爭的邏輯很簡單,如果不是己方,就是敵方。只是敵方可以分為現在必須打到的,和將來再收拾也沒關係的兩種而已。
也許這反而是一種幸運也說不定,只要是鳳兮的仇一天不報,我便要在這是非圈中,懷揣著被人拆穿身份的不安,繼續的煎熬。而睿王,無疑是我目前能夠到的,最大的一個靠山。暫時應下也沒有關係吧,也許我會更幸運,不需要外界的助力就可以得到我想要的,然後不帶走一片雲彩,功成身退。從前的我還是太過天真嗎?這是碧落朝,我想完成鳳兮父親雪冤之事,事已至此,就必須要“貨與帝王家”。
雖然這樣的想法,幾近於幻想。可是不知為什麼,我心底的聲音告訴我,應該相信他。實際上,我也沒有別的選擇,所以我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慢慢地點了點頭。
我現在唯一可以堅持的,就是我最後的原則而已——在所有的事情之上,我是法醫,我忠於我自己的職業道德。我所追求的,只有真相。
“師傅,睿王殿下派人來請咱們用晚膳。”阿恆進來我的房間時,我正在收拾行裝。
“阿恆,吃過晚膳後,便收拾行裝吧,不要驚動他人,咱明天清晨便出發。”
“師傅,咱這是去哪裡?”阿恆有些驚訝地看著我,問道:“這案子師傅還未查清,咱們便要離開嗎?”
“睿王殿下命我來此,只為勘明令尊死因。如今令尊之案審結,我們自然是哪兒裡來回哪兒去。”我站起身,整了整自己的衣服:“明兒一早,咱們就回蘇州。”
“可是師傅——”阿恆還要爭辯,我直接截斷了他的話。
“那塗長史害死了你父親,你還要管他那許多?”我在門口停住腳步,轉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