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流轉千秋……不,一定是遺臭萬年的笑話了。
這日時已近午,孤正好聲好氣地哄著兩位馬大爺,請它們不要再大道不走,專闖小路,也請別再一前一後,或是一左一右,差點將車解體。當然最重要的是千萬別再平常都不肯快走,一到市集就狂飈不止,老是錯過宿頭,讓他這個主人現在餓得快掛了。
不過,不論孤是慈眉善眼或是橫眉豎眼,那兩匹馬一律是扭頭相向。以老牛拉車的速度在樹林裡慢吞吞地走著,一副你要本大爺拉車,不付出代價怎成的樣子,讓孤牙癢癢的,卻又無可奈何,恨不得抱頭痛哭,只想著這馬可以嚼草充飢,自己難道還能有樣學樣?
好不容易,總算晃出了樹林,迎面正是官道,而不遠處正開著一家小店。當見到那酒旗飄飄地在風中招搖時,孤第一次覺得那破布實在是可愛的要命了,世上再無一樣能比得過了。大喜又大愁之下,大聲喝道:“青焰,風后,只要你們在那小店停下,我就請你們吃加了酒的小麥。”
“唏津津——”兩匹馬揚蹄長嘯了一聲,果然抵不住美酒的誘惑,輕快地揚著尾巴停在小店前。孤在心中暗悔道:“早知道你們這麼好收買,就不浪費時間陪你們耗了。”想著,掀起車簾,道:“梵,下車用午膳吧。”
一陣衣物索動聲,虛夜梵戴著斗笠,病怏怏地下了車。喉嚨的腫痛,令他一點話也不想說,抬起頭,正欲進店,卻怎也站不穩,顛了數下,搖搖欲墜。
孤一直在旁等著虛夜梵開口提出幫忙。但梵的個性偏是驕傲地就算是性命快沒了亦是不肯向人求助的。因此,他只是扶著車體站著盡力讓自己的氣血平靜下來,卻不肯對孤說一句‘扶我一下’。
對他的倔強看不過去了,孤不容分說的伸出手扶住他。道:“凡事也適而可止吧,需要幫忙時就說一聲好了,沒必要硬撐。難道我還不能讓你依靠嗎?”
梵搖搖頭,不習慣地掙扎了下,卻覺得頭更昏了,想想孤的話,便不再掙扎。但他對這種處於劣勢的狀態卻大為不悅,乾脆壞心地整個人的力道都倚向了孤,任孤半扶半拉著拖向小店。
孤對梵偶現的孩子氣報以苦笑。好不容易進了店,卻馬上後悔地想轉身退出。
此刻已是未時了,可店內還坐了不少人,男女老少,士商工農俱全,但那神情氣度可是瞞不了人的,全是習過武之人。雙眸開合,精芒四射,他們雖然不曾轉過頭來看二人,但孤卻覺得自己二人的一舉一動都被眾人的鎖住了,連一處細微之處都不曾放過。他們此時不動手只是在等著最好的時機。
欲退已是萬萬不能了,只要稍落出個破綻,就會讓危機提前爆發。孤暗中擰了虛夜梵一把,臉上苦笑道:“梵,別鬧了,快站好吧。這麼大的人還要撒嬌。給人見了豈不見笑。”
虛夜梵原本神志昏昏沉沉地,被這一擰擰痛了,才把注意力集中起來,發現了店內氣氛異常。不用想他就明白事態的嚴重,輕笑一聲,嘻鬧似的捶了下孤,趁機借力站好,然後輕快地直起腰,也不說話,當先走向店中心唯一的一張空桌。
每走一步,那四肢百骸皆痛疼欲裂,這痛苦的感覺已許久不曾領受過了,一時間竟有點習慣不了。但多年來江湖經歷的磨難總算能讓梵不動聲色地快步行走,步伐間依然有若行雲流水,不曾讓人看破他此刻體力不支。幸好他一直帶著斗笠,遮去了難看至極的臉色,否則就算裝得再像也是沒用的。
孤向那又幹又瘦,老眼昏花的帳房先生點了幾道菜,又提了壺酒,拿了兩個杯子,這才坐到夜梵身畔。愉快地聊起天來。他說得又快又多,連比帶劃,又極為精彩,一連串下來,在場眾人都沒發現夜梵是無法開口說話的。
孤說著說著,又為夜梵斛了杯酒。由於靠得近,夜梵見到孤倒酒時自指縫間抖下一層淡淡的粉未。抬起頭,但見孤含著笑意,說個不停,卻用柔和的眼神催促著自己飲下。
梵過去一直生活在你虞我詐的環境裡,第一條戒律便是對不清楚的東西絕對不碰。他也是靠此幾次死裡逃生,這戒律已深銘在心。但此刻在孤柔和的眼神下,竟有幾分無法抗拒,奉起酒杯,遲疑片刻,他還是仰頭飲下。
孤高興地舉起酒壺,欲再為夜梵斛一杯,但一不小心,倒得過滿,竟有部分濺到夜梵身上,孤連聲道:“抱歉抱歉,我倒過頭……”說著,忙自懷內掏出汗巾來為夜梵拭衣。大概掏得太過匆忙,一樣紅色的東西自他懷內掉到地上。
在場諸人一直在全神貫注地注意著他們。但孤這一番行為極為自然,毫無可疑之處,因此諸人都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