脈:
“三天前,我收到了一封從家鄉,不,準確地講是從我的家族裡寄來的加急掛號信,信中要我火速趕回德令哈的族裡去,這可是稀罕的事。
“我們的部落雖然人丁單薄,卻行蹤神秘,至今都在四處遊蕩,連我找我的族人都不是件容易事。在古時候,我們的部落被稱為‘德米爾希’,你知道在我們而言這個詞代表什麼意思麼?”
“不知道。”
葉瞳伸出舌頭,擺了個鬼臉,陰森森地道:“地獄看門人。”
這五個字清晰地鑽入我的耳膜,它彷彿具有一種遮蔽我們所處的嘈雜環境的神奇力量,我忽然感覺進入了另一種安靜而僵硬的狀態,我想我可能是被這個詞震懾住了。
“我想我們是趕上了幾百年才有一次的大祭祀了!”葉瞳的語調因激動而提高了半個音。我忽然驚醒過來,啜了口面前的珍珠奶茶以掩飾我的失措。
“自古相傳,我們族裡有一個上古傳下來的神盒,隱含著神諭,每過數百年,神盒有異動,神諭降臨,族裡就要從天南地北集齊所有的族人,進行一次大祭祀!據說那個神盒,已經傳了幾千年了!”葉瞳忽然也把臉湊近,面帶微笑,以一種低沉的語調道:“這個傳說我們族裡自古相傳,我小時候就已不知聽過幾百遍了。神盒中所禁錮的,是我們上古的先知降伏惡魔時所斬下的惡魔的手指,當手指有異動時,惡魔將再次降臨!”
看著她說話的神情,我就知道她非去不可了,而我卻微微感到有些不安,可能是由於“地獄看門人”這個詞語的緣故,或許是因為葉瞳——這個女孩子對於神秘世界的嚮往足以令她做出瘋狂的舉動。
“這麼邪?”我笑笑道,“我憑什麼相信你,你當我是小孩子啊?”
“信不信隨你。”葉瞳忽然把身子向後仰去,蹺起二郎腿,恢復了她滿不在乎的語調,“如果你不想看三四百年一次的降魔祭祀的話,也隨你,我又不是非要你去不可!”
然而我最終還是答應和葉瞳同赴德令哈。
好奇心,又是該死的好奇心。
我想我又再次落入了好奇心的陷阱中了。
我向領導申請休了一星期的年假,與葉瞳一道第二次踏上了去青海德令哈的路。
湊巧的是,在包頭上車的人中,葉瞳遇到了她的堂兄。
據說他們有相當一部分族人分散在全國各地,互相甚至都素未謀面,只剩餘一百多個人仍依照著傳統在柴達木的深處過著遊牧的生活,而奇妙的是族人與族人之間似乎有一種特別的辨認方式,葉瞳與十數年沒見的堂兄很快認出了對方是誰。
他的堂兄是個並不怎麼健談的傢伙,只是偶爾和我搭搭腔,大部分時間,他要麼一個人發呆,要麼和葉瞳聊幾句,看上去似乎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他們時而用一種我聽不懂的方言交流,顯然是不想讓我這個外人接觸到他們族內太多的秘密。似乎堂兄所知道的,比葉瞳要多一些。他們談話時,葉瞳時而會露出驚異的,或是若有所思的神情。她也會將他們談話中的一些關鍵的部分翻譯給我聽,那是有關他們族中傳說的主宰者——神盒。似乎這次祭祀相當重要,重要到關乎命運似的,還有一場盛大而嚴謹的儀式——所有這一切令我感覺越來越聳人聽聞。
我對此有些不以為然,相對於這個沒頭沒尾的傳說,我對被封鎖的白公山和那個神秘的新石器時代的遺址的興趣更濃厚些。
經過了兩天半的勞頓旅途,我又再次踏上了德令哈沙化嚴重的土地,而葉瞳也回到了她闊別十幾年的故鄉。
葉瞳聯絡了當地的遠親,得知族人暫時落腳的地方在德令哈西面的郊區。
我們一行三人一直往西走,一路上不斷地有人和我們打招呼,寒暄幾句,然而更多的人卻是避之惟恐不及,我們順路向街邊的攤販買東西時也受到了極不禮貌的待遇,他們顯出畏懼的神情,不肯將東西賣給我們,也不肯碰我們的錢,甚至好像連與我們多說一句話都是令他們厭惡的事,他們只是不斷地用土語轟我們走。當地的族人們也都用布蒙著臉,顯然不願被人認出來。
街上形成了一種奇特的景象,我與葉瞳的族人們就如同欺行霸市的惡霸匪幫一般從街上揚長而過,路人紛紛走避,好奇的孩子們被大人強行拉進屋子裡,只剩下一些外地人好奇地看著我們這一幫人,卻也不敢靠得太近。
我忽然明白了“德米爾希”的恐怖傳說在當地民間的影響力有多大,葉瞳與她的堂兄在火車上諱莫如深的交談也並非是為了刻意向我渲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