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小島的模樣。現在他才注意到它是那麼對稱——兩側坡度均勻,他覺得很像一個蟻丘。
從遠處望去,它顯得很小,顏色暗黑,像一個燃盡了的火山獨自坐在大海中央。
第四章
查理想,人生就像是一個21點牌戲。在極度失望的第三天,他又來到白廳海軍部一間木格鑲板的辦公室。氈面的辦公桌上擺滿了船上用的時鐘和航海天文鐘——全是羅伯特·菲茨洛伊船長的。他拿不準為什麼叫他到這裡來,但心裡的興奮和激動告訴自己,他還有希望參加這次航海考察。他開始懷疑那個所謂的朋友不過是一個幌子,坐在他對面的這個捉摸不定而又迷人的人只是想藉此給自己一條退路——倘若查理不合格。實際上,他覺得自己好像是在參加一場考試。他竭力裝出一副輕鬆的樣子,因為船長明顯地是在品評他——那雙黑洞洞的眼睛毫不掩飾地不時打量著他,而且對他的鼻子好像特別在意。
菲茨洛伊26歲,比查理大4歲。他閱歷豐富,顯得很自信。他身材瘦削,黑頭髮,鷹鉤鼻,蓄著長連鬢胡,與人說話習慣了大聲嚷嚷,手中的權力與他的年齡很不相稱。但他同時也非常有朝氣,想像力豐富。而且在查理看來,最重要的是,他還是一個醉心於自然科學的人。亨斯洛向他簡單介紹過菲茨洛伊的情況。他曾在海軍裡工作過不長一段時間。這無疑是得益於他的貴族關係網——他把自己家族與查理二世和芭芭拉·維利爾斯扯上了關係。另外,他的發跡還得益於海軍部措辭微妙的“死亡空缺”,即英國海軍艦艇小獵犬號前任船長在火地島偏僻的海岸用一把手柄鑲珠的手槍把自己的腦袋崩開了花的事件。死之前,他在航海日誌中寫道:“人的靈魂已死。”
“菲茨洛伊受命負責輪船回航”,亨斯洛說。“他把每項工作都打理得井井有條,尤其在當時船員們都堅信已故船長的靈魂還在船上的情況下,更是難得。”亨斯洛想了想又說:“說到自殺,你會想起十餘年前卡斯爾雷勳爵抹喉自殞、落得一個不光彩結局的事。他是菲茨洛伊的舅舅。可憐的小夥子當時才15歲。自毀似乎成了他人生的主題。如果把這看作是他在海上需要一個夥伴的原因,我想也一點不足為怪。他幾乎沒法和手下交談,不是嗎?”
但在這個人身上似乎沒有抑鬱症的影子。他眼睛忽閃忽閃的,睫毛很長,有點女性化。他向他描繪目前正在普利茅斯改裝的小獵犬號是如何的漂亮,以及大海上那讓人難以忍受的沒有拘束的感覺。他的聲音很溫和。此次出航為期兩年——但也難說,可能會延至3年,甚或4年。他說首要的目的是繪製南美洲的海岸圖,其次是透過環繞地球的時序記錄,修正對經度的測算。
“為什麼選擇南美?”查理插嘴問道。他興奮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這條航線兇險莫測,潮流急,風向多變。海軍部需要最新的航海圖,越詳細越好,包括每一個小海灣和每一條海岸線。”他放低聲音,一副密謀的樣子。“貿易在不斷增長,你知道,特別是和巴西。西班牙的日子完蛋了。我們必須亮出自己的旗幟,讓那些港口一直向我們的船隻開放。我們擁有福克蘭群島。阿根廷陷入持續內亂。美國人在到處瞄。我們已經派了一個海軍分遣隊去里約熱內盧。”
查理覺得話題的轉換是個好兆頭。但沒一會兒,菲茨洛伊突然俯身沒頭沒腦地提出一個問題,問他是否真的是著名的內科醫生、哲學家和“自由思想者”伊拉茲馬斯·達爾文的孫子。菲茨洛伊特別強調了自由二字。查理承認說是。
“我不喜歡哲學”,船長的語調讓人不容爭辯。“動物生理學也學不下去。所有那些對自然規律和物種變異的強調——也就是雅各賓提出的,都簡直近乎是異端邪說。你不覺得它是對普遍認同、毋庸置疑的智慧,對認為每一隻蟲子、每一片樹葉和雲彩都是上帝的傑作的信仰的挑釁嗎?”
“我當然不是無神論者,先生,如果那是您想問的問題的話。”查理語氣堅定地說。“我不認為一個物種會變異成另一種東西,無論它們有多接近。我信仰神聖的立法者。而且我認為,像您所描繪的這次航海考察必定會為《聖經》的教誡提供可靠的證據,雖然我還得補充一點的是,最近我趨向於這樣的觀點,即我們繼承下來的地球已歷經了許多連續的發展階段,而每一個階段都有它特定的植物群和動物群。”
“哈!”菲茨洛伊一掌拍在桌子上叫道,“我就覺得嘛,你不會贊同培利先生的鐘表構造理論。”
“相反,尊敬的閣下,我曾三次讀過《自然神學》。我的確相信鐘錶構造理論。只是其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