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知《廣陵散》的背景故事,她由此反應實屬正常。
而讓人奇怪的是,臺下的顧客們竟然也都神色肅愴然,好像是也看到了同樣的畫面。
實際上他們連聶政這兩字都不可能認識的。
幕君卻不知道,臺下這些外國人眼裡的畫面跟她截然不同。
他們看到的也因人而異,有人看到兵臨城下的悲歌,有人看到主動走向死亡的義無反顧,有人看到陷入絕境的騎兵慷慨陳詞,還有人看到在歷史長河中搖搖欲墜,卻硬是不滅的家族傳承……
幕君終於忍不住,眼中迸出一抹淚花。
她驀然想到了故事裡的另外一個女人,聶榮。
聶榮是聶政的姐姐,她聽說有刺客刺殺了韓相而被暴屍街頭,就懷疑是自己的弟弟聶政所為,於是聶榮立即動身到韓國去探詢究竟。聶榮到達聶政的暴屍之處後,認出了自己的弟弟,大哭。聶榮對圍觀者說:“這是我的弟弟聶政,他受了嚴仲子重託來刺殺俠累。為了避免株連我,竟然自破面相。我不能連累聶政的聲名啊。”然後聶榮哀慟而死。
而聶榮這番話雖然違背了聶政的初衷,使得聶政跟嚴仲子的關係暴露。但是這個不惜一死的姐姐在乎的,根本不是什麼嚴仲子的安全,她要用自己的性命為弟弟留下一個名號,讓聶政成為“以列其名”的刺客。
事實證明聶榮做到了,聶政幾乎成為一個耳熟能詳的刺客義士。就連幾歲的小孩子都能說出聶政的名字。
只是卻沒人知道,在那個名字的背後,還有一個女人。
整首曲子裡,無論是聶政,還是聶榮,亦或傳唱了最後一曲真本《廣陵散》的嵇康,最終都不可避免死去。
可在他們死亡的身後,卻有著堪比“生”的不朽與鏗鏘。
琴音漸漸放緩,進入了收尾階段。
這個階段的曲子王庸彈出來的又有不同。不是一味的沉湎懷念,而是哀而不傷的生之信念,是一種即使跌入死境依然百折不撓的堅定。
一如那些忙碌一生只為“活著”的勞苦大眾。
王庸的《廣陵散》,彈奏出了“悲天憫人”的濟世情懷。
在幕君眼裡,王庸不像是一個演奏者,更像是一個有著濃郁家國情懷的大儒。
他為屠狗輩的壯烈而讚歎,為文人士子的堅貞而嘆息,更為天下“向死而生”的底層民眾振臂高呼。
手掌攤平,壓弦,起身。
王庸一句話都沒說,徑自下臺。
他眼中閃動著的是篤定,一曲《廣陵散》讓他信仰更加堅定。
這首改編過的曲子來源於王庸爺爺,王鴻瑾對於音律也只是粗通,古箏、古琴彈得都只是堪堪入門級別。可王庸從小就覺得爺爺彈琴總有一種光芒閃耀。
現在他懂了,那是信仰之光。
儒者的信仰是不畏生死,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天地開太平。
直到王庸下臺許久,臺下的顧客們才悚然驚醒。
一個個面色肅然,用敬意的目光看向王庸,衝王庸點頭示意。
而王庸則依次回應,當他走到中間位置時候,卻一下被一箇中年人攔住了。
中年人氣度雍然,帶著一股子的歐洲古老貴族氣息。一舉一動都有著合乎禮儀的尺度,眼神溫和而不傲慢,似乎對誰都沒有敵意。
“對不起先生,請原諒我的唐突。剛才您的音樂實在是太讓人震撼了。我一直以為國家的不同,對於音樂、文學等文化的理解也會不同。可今天您用您的琴聲給我上了一課,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只要人性相通,文化就能相通。所以我——卡爾哈布斯堡,代表哈布斯堡家族歡迎您在途徑奧地利的時候前去做客。”中年人說道。
而王庸聽到中年人的名字後,立馬就愣住了。
卡爾哈布斯堡,竟然是他!
哈布斯堡家族堪稱歐洲最古老的一個家族,本是德意志封建統治家族。其主要分支在奧地利,亦稱奧地利家族。
11世紀初,由於該家族的主教斯特拉斯堡的維爾納建立哈布斯堡,其家族即以哈布斯堡為名。
這個家族的統治時期從非常久遠,從1282年起一直延續到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是歐洲歷史上統治時間最長、統治地域最廣的封建家族。直到1918年奧匈帝國解體,哈布斯堡王朝的統治才結束。
而這個歷史最悠久的古老家族也隨之沉寂,在現代的新聞報道中已經很少能看見他們的新聞了。
但是看不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