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反,王庸跟趙雅妮卻吃的很順利,就跟長期居住在這裡生活了幾十年的人一樣。
看見王庸這模樣,趙雅妮有些意外的看了王庸一眼,露出一抹笑意。
終於,一頓飯吃完,盲人們也互相結伴到門外休息走動。
而王庸跟趙雅妮則坐在一處土坡上,看著遠處荒涼的溝壑,輕聲細語聊著什麼。
“我第一次接觸他們,是在一所舊祠堂的戲臺上,一群穿著破爛的盲人正坐在鋪蓋上唱歌。明明很歡快的旋律,卻讓我當場淚奔。知道當年小澤征爾聽到《二泉映月》時候的反應嗎?我跟那個一樣。”
王庸點點頭。
小澤征爾聽過瞎子阿炳的《二泉映月》之後,只說了一句話:“這個音樂我應該是跪著聽的。”
想來趙雅妮也產生了一樣的觸動,所以才會失聲痛哭。
趙雅妮拂了下頭髮,繼續道:“他們叫做沒眼人,是一群瞎子,由11個盲人組成。七十多年來一直以流浪賣唱為生。實際上他們還有著一個讓人肅然起敬的身份,八年抗戰期間他們做過我軍的情報隊伍,用賣唱的掩護方式幫助我軍傳遞著敵人的所有情報。只是很遺憾,他們沒有編制,沒有檔案,甚至都沒有任何的紙質記錄,最基本的記憶僅僅存在於老鄉們的閒聊中。他們行走於茫茫太行山,居無定所。卻意外儲存下來這塊黃土地裡誕生的大部分小調曲目跟原生態演唱方式。
就是這樣一群人,行走在世界的最底層,他們活著或者死亡,無人在意。沒眼人的隊伍最多時候曾經破百,而現在,只剩下了他們十一個。”
儘管趙雅妮講述的很平靜,可王庸還是不可抑制的顫抖了一下。
從一百多人到十一個人,這麼多生命的消亡,除了大山跟黃土地,再沒人知曉。
如果不是湊巧來到這裡,或許王庸永遠也不知道還有這麼一群人存在。
“我很喜歡一句話:沒有**和遮掩的快樂,才是真正的快樂;能夠坦坦然然活著和死去的自由,才是真正的自由。也許就是因為這句話吧,我在三年前的某一天忽然下定了決心,要把這十一個人的生命行程記錄下來。不為票房,不為名譽,只為了這群人寂然無聲的綻放能夠得到所有人的認同跟關注。
即便是再卑微的人,也擁有在這個世界上留下痕跡的權利。
更何況,沒眼人根本不卑微,反而很偉大。他們覺得死亡不是恐懼,也不是結束,不過是從一個世界走向另一個世界。是歡樂的,不該有悲傷。”
第六百七十五章 放下與得到
“眼瞎了,心卻亮了。”王庸默默聽著趙雅妮的訴說,驀然感嘆道。
而趙雅妮聞言卻是一愣,說:“你怎麼知道這句話?這是屎蛋子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啊。剛才屎蛋子說這話了?”
面對雅妮的困惑,王庸沒回答。屎蛋子當然沒說,但是世間道理大致想通,王庸也不過湊巧感嘆一句,對上了而已。
搖頭甩掉這個困惑,趙雅妮指了指遠處靠在牆根下的兩個老人。
是屎蛋子跟老盒子。
“屎蛋子,沒眼人的隊長。主打笙、三絃,其他樂器也都會點。因為在那個特殊年代唱歌被人汙衊唱酸曲兒,折磨的沒了膽量。一肚子的老歌輕易不唱給陌生人,除非你發誓不說出去,他才唱兩聲。此外還有一手絕活,會算卦,特別準。我來的第一天,他就給我算了一卦,你猜怎麼著?”
王庸來了興致,問:“是不是什麼貴人降世,大富大貴?”
一般農村算命先生都擅長這種說辭,討巧,招人喜歡。
誰知趙雅妮卻輕輕搖頭,給出了否定答案。
“不是。他說我,屬於這裡。”
“就這四個字?”
“就這四個字。”
王庸眉頭本能一皺,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只能咽回肚子裡,道:“也太簡單了。”
趙雅妮則不以為然:“可事實證明我真的就紮根這裡了啊,這麼多年我可從沒萌生過去意呢!”
“也是。那位老盒子呢?有什麼故事?”王庸岔開話題。
“老盒子,小時候討生活去炸魚,炸瞎了雙眼,還斷了一隻手。所以做事都會慢半拍,不過他的銅鈴搖的很好。最厲害的是嗓子,天生沙啞,一開腔就帶著股子蒼涼的韻味。你不知道當初我聽到的時候,還以為碰上楊昆了呢!”
“那邊稍微年輕一些的叫天合,也60歲了。一肚子好故事,四大名著裡的段子隨口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