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黯然。
到了黑海之濱,風光大不相同,黑海沿岸的風景也佳,舉世聞名,那裡的自然風光,和地中海、愛琴海本來都是一樣的,後來,才被人為的因素分隔了開來而已。一下了飛機,老狐狸就弄了一輛有特別通行證的車子 那一區,蘇聯黨政軍要人彙集,守衛警戒,自然也特別嚴密,沒有特別通行下,不知要惹多少麻煩。車子經過時,我就看到不少武裝人員,手中所持的,竟是輕型火箭發射器。
老狐狸駕著車:“嗯,又多了不少新的別墅,我十年前接受任務之後,來過一次,對了,從這裡轉上去,他的別墅,可以看到極寬闊的海景……”
車子行駛了大約一小時,在各種式樣不同的別墅之間轉來轉去,也十多次被武裝哨兵示意停下,而又立即行禮放行。
一小時後,車子在一幢別墅前停下,才一停下,我們三人便大是愕然,只見別墅前停著許多車輛,大部分都是工程車,整幢別墅,都在進行整修,規模極大,幾乎所有的門、窗都被拆了下來,在那樣的情形下,人決無法住在裡面。
老狐狸急忙下車,我們跟在後面,找到了一個管工模樣的人,問:“發生了什麼事?”
那管工十分粗暴,一瞪眼:“你自己不會看嗎?”
老狐狸取出一份證件來,直送到那管工面前,管工雙眼睜得老大,鼻尖冒汗,老狐狸冷冷地道:“我問,你據實回答。”
管工臉色,縱使不像死灰,也好不了多少,連連點頭,和剛才判若兩人。
老狐狸發了一輪官威,在管工和一箇中級軍官的口中,得知老將軍在三個月前,由於健康原因,被批准在黑海邊上的療養院中,長期療養。以老將軍的年齡而論,“長期療養”也是等於說他會在療養院上渡其殘生,那麼,宏偉的別墅空置著豈不可惜?社會主義的國家財產,豈容這樣浪費?於是他的接任者,也就順理成章,接收了這幢別墅,並且,進行了近乎改建的大裝修。
老將軍到了哪一家療養院呢?黑海之濱,專供達官貴人住的療養院,少說也有三五十家,可是都問不出來,只知道當日老將軍離去時,車子向南駛,而敖德薩以南的黑海沿岸,正是各療養院集中的所在。
老狐狸的結論是:一家一家去問!
這雖然是笨辦法,可是除此之外,也別無良方。我們輪流駕車,反正有老狐狸在,各機關、療養院絕不敢怠慢,沿途風光又佳,走走停停,一直沿著海岸南下,倒也十分快樂,巴圖說得好:“一輩子吃的上佳魚子醬,都不如這三天中吃的多!”
開始,我還不免和老狐狸有一定的距離,但漸漸,我發現這個出色的特務,對他從事了半生的工作,厭倦、厭惡到了極點,這正是他要作一次爆炸性的反抗的原因。而且,他如此認真,完全是深思熟慮之後的結果。
那天晚上,在海邊,我們三個坐在岩石上,聽緩緩的波濤,捲上來又退下去,老狐狸十分堅決地道:“我必須這樣做,只有這樣做了,我才會有我自己,就算我立即被捕,送到西伯利亞去,或是打入黑牢,至少我找回了我自己 扯線木頭人,忽然可以成為真正的活人,這是何等的幸運,誰還在乎成為真正活人之後處境?”
巴圖抿著嘴,不出聲,我安慰他:“也不至於如此差,是不是?”
老狐狸提高了聲音:“更差,我的面目,是由一支無形的筆,在畫布上一筆一筆畫出來的,畫成什麼樣,全由不得我自己作主,作主的那枝筆 是握住了那支筆的手,指揮那隻手行動的腦!”
我也默默無語,老狐狸和巴圖都不由自主,喘著氣,過了一會,我才用無可奈何的口吻道:“嚴格來說,每個人都一樣。”
巴圖點頭:“廣義來說是如此,但我們的感受最直接,所以,也最想……反抗。為什麼越是控制嚴密的組織,越多雙重身份的人和叛徒?人生來是自由的,自我的,束縛與壓制的力量越大,反抗的意願也越強,有時,甚至沒有目的,只是為反抗而反抗!為突破而突破,為改變而改變!”
他說到後來,聲音十分嘶啞,可知心情之激動。
當晚坐到深夜,三個成年男人,各有非凡的經歷,在這樣的情形之下,交換對人生的看法,在我這十多年來的生活之中,可說從來也未曾有過,而且地點又是在黑海之濱,真是意料不到。
第二天中午時分,就在一家中型規模療養院中,找到了那位將軍 他的名字十分長,其實他早已無權無勢,稱他老將軍就算了。
醫院方面看了老狐狸的證件,自然沒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