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是怎麼想的了。 大老爺坐在堂屋裡喝茶,他今天不準備到街上去巡視鋪面,他想著大太太剛才讓他到東套間屋睡的意思,又想著二太太剛才看他的眼神,再想著二老爺蔣萬秀說的那些尋不清來頭的話,腦袋裡就有點亂了。 二太太從東套間屋裡出來,穿過堂屋到西套間屋裡看二老爺,沒有跟大老爺搭言,因為東套間屋裡的大太太什麼都可以聽得到,在堂屋裡收拾碗筷的杏花和丫頭們更是耳明眼亮。 二老爺吐了沒有?二太太問絲紅。 絲紅說,沒有,一直睡著呢,連個身也沒翻。 二太太給二老爺掖了掖被子,看著瘦猴兒一般的二老爺,心情十分複雜地搖了搖頭,然後坐在炕沿上。 絲紅勸二太太說,沒事,大正月裡多喝點酒沒事,天又冷,再說二老爺都好些天沒有回來了。 二太太說,這都是他自找的。 絲紅笑笑說,二太太回去吧,這邊有我伺候二老爺就行了。絲紅比起杏花來不知伶俐了多少倍,甚至秀兒也比不上她。 二太太心裡很亂,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回銀杏谷那邊去睡,不禁憂傷地嘆了一口氣。 絲紅勸二太太說,二太太不用往心裡去,二老爺又不常喝酒,許是今兒他贏了錢高興,多喝了一些,也沒有什麼,其實二老爺也是個好人。 二太太也不說什麼,起身回銀杏谷那邊去了。 大老爺並無心思飲茶,起身進了大太太的東套間屋。大太太正仰靠在炕上,背後墊著一卷鋪蓋,見到大老爺進來,大太太就讓大老爺坐在她的身邊,握了大老爺的手,久久地看著大老爺,滿臉憂慮之情。 大老爺看著面色發黃的大太太,想著她肚裡的孩子,覺得十分對不起她,說,你不必擔憂,天津之事憑了老太爺的舊識,並無大礙,倒是你讓我放心不下。 大太太就哭了,說,家裡的事你儘可放心,我動不了還有二太太呢,再說還有高鷂子他們,沒什麼可操心的,你安心去天津把官司打了,這是大事,人命關天,別讓費老爺子出個什麼好歹,再說北京保定的買賣你也順便去看看,別再弄出天津那樣操心的事來。  
第五章(8)
大老爺說,你儘管放心,多則一個月,少則半個月,我就回來了。 但是大老爺和大太太心裡都明白,個月期程不可能趕得回來,大老爺清楚,到了二月大太太很可能就分娩,天津又不可不去,這是一件不能兩全的事。 大太太說,無論如何要把事情辦妥再回來,家中的事不要掛心,要多穿些衣裳,別弄出頭痛腦熱來,沒人照管你。 大老爺點頭,準備耐心地聽大太太喋喋不休地說下去,但大太太緘口不說了,抹了臉上的淚,還是一臉的憂慮。 大老爺不想讓大太太難過,就把話題岔到其他事上,說,那個使喚丫頭秀兒,現在也不知道怎麼樣了,嫁出去也沒回保和堂來過。 大太太說,管她呢,也沒有虧待她,是她自己犯了家規,有這麼個下場還不是燒高香的事?要出在別人家準得打死。 大老爺說,人這東西,最難把持的也就這情慾二字。大老爺頗有感觸,他想起自己和二太太的事,只是不明白這算是情還是欲。 看來大太太要比大老爺明白,這叫旁觀者清。大太太說,你得去她那兒,有些事你也該跟她商量商量,一去這麼久才回來呢。 大老爺吃了一驚,本來想問她是誰,但看了一臉平靜的大太太,大老爺就知道那實在是多餘的,大太太也許什麼都不知道。 大老爺當然有做賊心虛的感覺,說,該說的中午吃飯時都說了,大可不必這樣多事。 大太太非常寬厚地笑了笑,說,她也不容易,老二那麼不成器,人家能在保和堂待下來,已經算是保和堂的福氣了,那也算得上是個好女人,要是老二像你這樣,還有哪樣兒可說呢? 大老爺說,是,是個好女人。除此之外,他不知道還應該說什麼。 大太太說,那你就去吧,老二那兒我讓絲紅看著,沒事。 大老爺猜不透大太太的心思,坐在大太太身邊沒動。 大太太就說,你怎麼變得這麼婆婆媽媽了,你以前可沒有這樣過,她現在管保和堂家務,保和堂的事哪能不跟她好好交待交待,你不在家全靠她呢,我拖著大肚子什麼也幹不了。 大老爺還猶豫,他不敢相信大太太已經對他和二太太的事知道得一清二楚,要是那樣的話,這盤棋該怎麼收場呢?但是大太太非常誠懇地用手推推他,說,去吧,別太勞累了,早些回來。 大老爺就是這麼懵懵懂懂地離開大太太到了銀杏谷二太太屋裡,這時二太太正在燈下納鞋底,大門沒有插閂,但杏花的東廂房裡已經沒有燈亮兒了,這是讓大老爺和二太太放心的事。 二太太說,我知道你會來,納著鞋底兒等著你呢。 大老爺並不興奮,幾乎是很沮喪地說,她好像知道我們倆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