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蒙面人右手握著明晃晃的鋼刀,左手舉著火把圍著兩個人,火把將四周照得雪亮。二太太看見地上還躺著一個人,穿著藍碎花布襖,梳著圓髮髻,正是僕婦黃嫂,而被圍在中間的兩個人當然是二老爺和大太太。大太太挺著大肚子,昂著頭一臉的剛強不屈,而二老爺卻站在那兒神色不定,嘴巴嘟嘟囔囔地不知說些什麼。 二太太非常明白,傳說中的強盜土匪要搶劫保和堂了!而這決不是在做夢。絲紅已經嚇得兩腿發軟,一臉哭相,只差沒有哇哇大叫了。二太太用手按住絲紅的額頭,用力轉過她的臉對著自己,這動作跟男人非常相似。 二太太沉著聲兒說,你去長工房,讓他們帶了棍棒來!二太太的鎮靜和果斷給絲紅壯了一些膽,絲紅撒腿去了。 二太太用手捋了一下頭髮,這才從容不迫地走進了院子,她昂首挺胸,有點像英雄赴法場的樣子走到了土匪中間,站在了大太太身邊,然後用不容抗拒的聲調說,去搬張椅子來。 果然有人進屋去搬出來大老爺常坐的那張太師椅,放在二太太身邊,二太太沒有坐,對二老爺說,你坐在這兒!然後用手攙了大太太說,回屋去,一切有我,你不用怕。 所有在場的人竟然沒有一個出來阻攔二太太。二太太把大太太扶進屋,才問,咋回事?就這麼一會兒。 大太太喘著氣說,土匪,苗樹樑的土匪,他們是從山上下來的,要挾我和二老爺,要咱們拿一萬塊大洋,這可咋辦?大太太這時候才顯出害怕的樣子。 二太太不容細想,說,嫂子安心在屋歇著,一切由我擔著。 二太太從屋裡出來,衝著一夥蒙面強盜說,我是保和堂內當家的,你們是哪一路神仙,請帶頭的站出來說話。 一時蒙面匪中無人說話。二老爺一副嚇得篩糠的樣子,跟二太太說,你別胡來啊,他們真會殺人的,給他們一萬塊錢不就完事了? 二太太一聲冷笑,大了聲兒說,別說保和堂眼下沒有一萬塊現錢,就是有,我是一個大子兒也不給。 就聽得北房頂上一人哈哈大笑,說,保和堂內當家的除了臉蛋兒標緻,嘴巴也硬,不怕我們放火殺人嗎? 二太太也哈哈大笑,雙手抱拳,說,是英雄豪傑就該恩怨分明,保和堂與各位往日無怨近日無仇,因何闖上門來索錢財?尚且揚言殺人放火,當真不怕王法嗎? 二太太這一番高論說得蒙面強盜面面相覷,連二老爺也目瞪口呆。所有人不由自主地認為二太太很可能是一個潛藏已久的江湖豪客,比如當年的女俠十三妹是否有過徒子徒孫?然後傳宗接代出了二太太?當然這一切都是遐想,二太太只是二太太。 造成這種結果的根本原因有兩條,首先要歸咎於一個說書的瞎子,二太太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偎在母親的懷抱裡聽那個瞎子說書,二太太在睡眼朦朧的時候就是聽瞎子這麼說的,後來二太太私下裡把這段切口背得滾瓜爛熟。第二個原因當然起自大老爺,因為大老爺昨天晚上的無情,讓二太太生不如死,在說這番話之前,二太太已經不想活了,她暗暗地希望這些蒙面強盜用手中的鋼刀將自己殺死,等到大老爺回來讓他看看,要不家中出了這事也說不清楚。  
第五章(12)
事情的進展恰恰相反,站在房脊上的強盜頭子也抱拳施了一禮,但他是左手在上,而二太太剛才卻是習慣性地右手在上,這其實是對對方不尊重,只是二太太在做這個動作的時候並不懂得這方面的講究,並且做得很快,沒有人注意這個細節。 強盜頭子說,二太太果然是女中豪傑,敢問是憑了誰的萬兒如此強硬? 二太太還沒有說話,身後有人搭言了,聲音嘶啞,在書上描寫一般管這叫公鴨嗓,他說,保和堂的二太太!就憑了這萬兒還不夠嗎? 二太太回頭一看,這人不是別人,正是護院房的高鷂子。高鷂子即不帶槍也不帶刀,手上握著一根秫秸,他的身後站著一條精壯漢子牛旺。 二太太一陣激動湧上心頭,彷彿見到了久別的親人一般,幾乎落下淚來。二太太問高鷂子,人都來了嗎?她指的當然是護院房的人。 都來了,全在後頭,高鷂子說。他不可能對二太太說除了他和牛旺之外,沒有第三個人,也不可能到鎮西的戲臺上告訴臺下的人說保和堂鬧了強盜,並且大太太還在他們手中,不能逼得強盜狗急跳牆。這一點二太太想得輕了,好在她已經將大太太攙到屋裡去了。 二太太仍然一抱拳,對房上的黑衣人說,各位英雄是打還是走?錢我是一個子兒也不給的,剛才我說過了。二太太已經把小時積攢的家底抖摟完了,現在說出的話有點不倫不類,並且抱的拳仍然是右手在上左手在下。 房上的人還是哈哈大笑,並無半分退卻之意,衝著二太太一抱拳說,錢要不要不是我說了算,得問我這些兄弟,他們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