綾子哪一點做得不周到,於是吩咐綾子把作坊裡剛送來的上餜端一碟上來。 大太太說,甭價了,作坊不是一樣給我送了?這次的核桃酥比上次的好吃,加了芝麻粉,可這會兒吃不下去。 二太太說,那就嗑瓜子兒吧,早清剛炒的,脆香。 這時郭財媳婦已經把一碟炒瓜子兒端上來了。 嗑著瓜子兒,喝著茶,大太太跟二太太提起了辦滿月酒的事。 二太太說,嫂子你看著辦就行了,別鋪張得太大了,亂得慌。 大太太說,二兄弟不在了,這滿月酒還能辦得差了?那不是給人家笑話,保和堂還缺了東西,缺了酒嗎? 因為提到了二老爺,二太太心裡有些酸楚楚的,就把話岔開了,說,咋著都行,你看著辦吧,嫂子。現在二太太稱呼大太太嫂子已經習慣了,以前更多的是稱大太太。 大太太說,妹子只管用心養孩子,別的事你甭管。 二太太說,我知道,嫂子,讓你操心了。 這時候緞子來喊大太太回菊花塢那邊去,說是來客人了。 大太太說,這不,剛坐下,連屁股還沒熱,就喊來了。 到了臘月,保和堂的人客多,但大太太知道,除了官面兒上和生意道兒上的熟客,正經親戚倒沒幾個,既然大老爺讓緞子來喊她,自然不是平常混閒飯吃的那種人。大太太緊著從二太太屋裡出來,回菊花塢這邊來。 大太太沒進門,就看見堂屋的太師椅上坐著段四,八仙桌子上還擺著一盒點心一瓶酒,大老爺正在一邊陪著。 見了大太太回來,段四站起來賠了笑臉打招呼,嫂子忙著呢?這是一句閒著搭訕的話。  
第十一章(8)
大太太說,哪兒忙?閒著沒事兒,哪像你們官面上的人,整天價忙大事兒。 自從上次因為郭家兄弟殺人犯事牽連了大老爺,段四多少幫了一些忙,畢竟沒有白在保和堂吃喝打擾,大太太為此多少改變了一些對段四的看法,也不在別人面前罵他花溜棒槌了。 段四來保和堂無非是應個故事,現在又快過大年了,說是串親走友,倒不如說是要點錢花,保和堂每年都給段四幾十塊,大太太早習慣了。但是今天不同,因為大老爺面色不大自然,於是大太太就知道有什麼地方不對頭了,恐怕不僅僅是為了幾十塊錢的事。 大太太借給段四斟茶的當兒,打圓場兒說,我說今兒一早清兒就聽著野雀兒喳喳地叫,可不就來貴客了。 段四接了大太太的話茬兒說,承了蔣兄和嫂子看得起,怎麼著過年也得來看看。 大太太很小心地問,沒什麼事兒? 段四說,沒別的事,來保和堂看望蔣兄和嫂子。 大太太猜出來段四不願說,就不問了。大太太吩咐絹子說,你去灶上告訴柳師傅,就說晌午有客,讓他看著加兩個菜,還有,告訴緞子端炒瓜子兒和炒花生上來,連客人都不懂得招待。 段四說,喝茶就行了,別張羅別的了。 但是,緞子很快就用托盤把炒花生和炒瓜子兒端上來了,是剛出鍋的,還可以聽到果殼兒冷卻時發出的輕脆的爆裂聲,滿鼻子聞到濃濃的香味。 嗑著瓜子兒,喝著茶,話題自然說到生意和收成上來了。大老爺說,收成還算好,但鋪子生意都差,而花銷卻是一年比一年多,又出了幾檔子事,破費不必說了,外頭的生意也不比往年。 大老爺這麼說,段四覺著有點尷尬,明擺著是他有討錢之嫌了。段四猜出來大老爺心態不對,就把話題轉了,說,縣裡何縣長讓兄弟代他向你和嫂夫人問安。 蔣萬齋面色這才好看些了,也順口問了何縣長的一些事,當然都是官面上的事。 段四索性把何縣長的太太跟他的書記官偷情的事說出來了,然後哈哈大笑。但是大老爺和大太太都沒有笑,面色卻有些尷尬,這樣一來,段四就顯得十分無趣了。 吃晌午飯的時候,段四多喝了幾盅酒,但神態卻很斯文。吃了飯,段四也不休息,帶著他的跟屁蟲一般的隨從回板城去了。走了好一陣兒,大老爺才想起來沒有給段四拿禮錢,這是自從段四當縣衙皂隸以來很少有的事。 大老爺說,算了,過了年正月裡他來了再說吧,反正他免不了來玉斗。 大太太依然不好開口問段四究竟跟大老爺說了什麼。一直到了晚上要睡覺的時候,大老爺才告訴大太太,縣裡田師長要抽丁徵餉。大老爺嘆了一口氣,神情有些憂憤。 大太太說,真應了天災人禍這說法了,前年發大水,今年又抽丁徵餉,好幾年沒鬧這事了,這會兒又來了,你打過來抽,我打過去徵,跟走馬燈似的,到頭來就是老百姓遭殃,有多少家業這麼折騰也不行。 大老爺說,我得跟何縣長上一份文書,這丁抽也就抽了,餉要少徵,或是免了才行。 大太太說,就是不知道行不行?軍隊上的事不好說。大太太想起一句話,叫軍令如山倒。 大老爺說,段四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