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輔興于成龍治河的故事。然後提到“永不加賦”的詔令。
“這也是清朝皇帝了不起的地方,從康熙到現在,永不加賦,沒有哪個皇帝敢違背家法;所以種田人的日子,說起來還是好過的。”
“那倒也不見得。”小張說道,“遇到貪官,照樣颳得‘天高三尺地無皮’。”
“那是一時的,有貪官也有清官。如果聖旨說要加派,清官亦沒有辦法。”說到此處,孫樣太覺得話該收束了,便下了個結論:“總而言之,哪個做皇帝都要納糧。只看這個皇帝是不是真為百姓?真為百姓,心甘情願納糧;不然隨便他說得天花亂墜,大家表面聽聽他的,心裡有數,到了辰光,對你不起,皇帝請你不要做!現在長毛就快到這步田地,他們越垮得快越好。”
“老孫,”小張異常滿意他的態度;但因為如此,反倒似有些不信以為真,不知本覺地脫口問道:“你這話是真的?”
這句話在孫祥太覺得很嚴重,臉色都有些變了;一言不發,斟滿了一杯酒,然後取出一把“解手刀”,伸出左手小指,用刀尖一刺一擠,瀝了幾滴在酒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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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凡公益圖書館掃校後一頁前一頁回目錄10、義結同心這一下使得小張亦悚然動容,心裡非常懊悔,覺得自己出言無狀,怕孫祥太存下芥蒂,大不相宜。卻也無可解釋,不免發窘。
但劉不才卻很瞭解孫祥太的用意,瀝血不僅是他本人自明心跡,同時亦要求小張與他起個血誓——孫祥太心裡的話都抖露出來了,如果小張無意間洩露給長毛,他的身家性命不保;所以他這樣做,是很聰明的辦法,至少可以提醒小張,時時警覺,格外慎重。
於是他亦一言不發,拿起刀來,如法炮製;小張當然亦是照做不誤。
“劉三爺,”孫祥太說,“請你領頭。”
這是主盟,責任甚重。劉不才不免有些躊躇,如說當仁不讓,未免自大;倘或請小張主持,又怕他們當自己有意推託。幸好,就在他這微感為難之際,小張有了很誠懇的表示。
“老劉,應該請你領頭;其實是請朱大器領頭,你做他的代表。自今以後,大家協力同心;不準有爬灰倒籠那些狗反倒灶的事,不然,天打雷劈。”
誓詞都已經說出來了,劉不才就無須再謙虛,他便答一聲:“恭敬不如從命。我就代表舍親起誓。”他拿筷子將血酒攪勻了,分成三小杯,然後用低沉的聲響說道:“自今以後,大家協力同心,接應官軍,一不準爬灰倒籠;二不準吃裡扒外;三不準胡言亂語;四不準爭權奪利。哪個違反血誓,天打雷劈,不得善終。願意真心立誓,始終不改的,吃這杯血酒。”說完,他先取了一杯,一飲而盡。
孫祥太和小張,不約而同地也幹了酒,彼此照一照,臉上都是極其肅穆的神色。
“我倒有個主意。”小張左右而視。很謹慎地說:“不如我們三個拜個把子。”
已經飲血為盟,進而結成異姓手足,又有何不可?不過孫祥太還不知道劉不才的性情;不敢冒昧,所以答說:“這在我是求之不得。只怕高攀不上。”
“笑話,”劉不才立即介面,“孫大哥說這話就見外了。”
稱呼都已改過了,還說什麼?於是先口頭敘齒,一望而知,孫祥太老大,劉不才老二,小張老麼。一時大哥、二弟的叫得很親熱。劉不才是好熱鬧的性格,而且經此一來,朱大器委託的事,更是敲釘轉腳,萬無一失,心裡分外高興;隨即將阿招喚了進來,吩咐她重新收拾檯面,加菜燙酒,預備作個長夜之飲。
“阿招,”劉不才特為引見,“這是大爺,這是三爺;真正一家人了。”
阿招死腦筋,一時轉不過彎來,只是傻嘻嘻地笑著,孫祥太卻是在江湖過節上很周到,自覺在阿招面前,彷彿是“大伯子”的身份,得要給份見面禮,因而從錶鏈上解下一個金錢,遞了過去,說。“來,來!你留著玩!”
“這不好意思。”阿招看著劉不才說:“無緣無故,孫大爺給我這個。”
“大爺給你,你就拿著。”劉不才又說:“怎麼叫無緣無故?大爺是我結拜弟兄。”
“啊,”阿招這下算明白了,“你們是桃園三結義啊!”
她這一嚷,前面也曉得了,阿狗嫂領著幾個面黃肌瘦的“雌頭”都來道喜。三個人少不得還要發賞,每人一塊銀洋,皆大歡喜。
大劫之後,又是急景凋年,有這樣熱鬧歡笑的場面也很難得。所以三個人的興致都很好,豪飲快談,午夜不倦。
關係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