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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我這個畜生,就是喜歡賭;我到賭場裡去,十次倒有九次遇見他。”

“你也不要說人家。”小張反唇相譏,“你去十次,九次遇見我;總還比你少一次!”

“你看看,你看看!”張秀才氣得兩撇黃鬍子亂動,“我這個畜生說的話,強詞奪理。”

劉不才看他們父不父,子不子,實在好笑:“老伯膝下,大概就是我這位老弟一個。”他說,“從小寵慣了。”

“都是他娘寵的。家門不幸,叫你劉三哥見笑。”

“說哪裡話!我倒看我這位老弟,著實能幹、漂亮。絕好的外場人物。”

一句話說到張秀才得意的地方,斂容答道:“劉三哥,玉不琢,不成器;我這個畜生,鬼聰明是有的,不過要好好跟人去磨練。回頭我們細談,先吃酒。”

於是賓主三人,圍爐小飲;少不得先有些不著邊際的閒話。

談到差不多,張秀才向他兒子努一努嘴:小張便起身出堂屋,四面看了一下,大聲吩咐他家的男僕:“貴生,你去告訴門上;老爺今天身子不舒服,不見客。問到我,說不在家,如果有公事,下午到局子裡去說。”

這便是摒絕閒雜,傾心談秘密的先聲,劉不才心裡就有了預備,只等張秀才發話。

“劉三哥,你跟大器至親?”

“是的。我們是親戚。”

“怎麼稱呼?”

“他算是比我晚一輩。”

“啊呀呀,你是大器的長親:我該稱你老世叔才是。”張秀才說,“你又跟小兒敘朋友,這樣算起來,輩分排不清楚了。劉三哥。我們大家平敘最好!”

“不敢,不敢!我叫張大爺吧。”劉不才不願在禮節上頭,多費功夫,急轉直下地說:“大器也跟我提過,說有張大爺那麼一位患難之交;囑咐我這趟回杭州,一定要來看看張大爺,替他說聲好。”

“說患難之交,倒是一點不錯。當初大器不曾得發的時候,我們在茶店裡是每天見面的。後來他平步青雲,眼孔就高了。一班窮朋友不大在他眼裡;我們也高攀不上。患難之交,變成了‘點頭朋友’。”

這是一番牢騷,劉不才靜靜聽他發完,自然要作解釋:“大器後來忙了,禮節疏漏的地方難免;不過說到待朋友,我不是迴護親戚,大器無論如何‘不傷道’這三個字,總還做到了的。”

“是啊,他外場是漂亮的。”張秀才說:“承蒙他不棄,時世又是這個樣子;過去有些難過,也該一筆勾銷,大家重新做個朋友。”

“是!”劉不才答說,“大器也是這個意思。說來說去,大家都是本鄉本土的人;葉落歸根,將來總要在一起。大器現在就是處處在留相見的餘地。”

這番話說得很動聽,是勸張秀才留個相見的餘地,卻一點不著痕跡:使得內心原為幫長毛做事而惶惑不安的張秀才,越發覺得該跟朱大器“重新做個朋友”了。

“我也是這麼想,年紀也都差不多了;時世又是如此。說真的,現在大家都是再世做人;想想過去,看看將來,不能再糊塗了。我有幾句話!”張秀才毅然說了出來:“要跟劉三哥請教。”

聽這一說,劉不才將自己的椅子拉一拉,湊近了張秀才;兩眼緊緊望著,是極其鄭重、也極其誠懇的傾聽之態。

“明人不說暗話,大器的靠山如今已不在人世。另外一座靠山是何制軍,聽說‘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既然這樣子,我倒要請教劉三哥,大器還憑啥來混?”

這話問在要害上,劉不才不敢隨便:心裡第一個念頭是:寧慢勿錯。所以一面點頭,一面細想;如果隨意編上一段關係,說朱大器跟京裡某大老如何如何;跟某省督撫又如何如何?謊話也可以編得很圓,無奈張秀才決不會相信;所以這是個很笨的法子。

劉不才認為話說得超脫些,反而動聽,因而這樣答道:“靠山都是假的,本事跟朋友才是真的。有本事、有朋友,自然尋得著靠山。”他又補上一句:“張大爺,我這兩句話說得很狂。你老不要見氣。”

“好!”張秀才倒是頗為傾心,“劉三哥,聽你這兩句話,也是好角色。”

“不敢,我亂說。”

“劉三哥,我再請教你,”張秀才將聲音放得極低:“你看大局怎麼樣?”

這話就不好輕易回答了;劉不才拿眼看一看小張——小張會意,重重點頭;表示但說不妨。

“我從前也跟張大洋一樣,人好像悶在罈子裡,黑漆一團;這趟在上海住了幾天,夷場上五方雜處,訊息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