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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邱啟光與我在深圳採訪的拾荒者老範至少有一點相同:他們都曾經幹過泥水工。但後來,他們卻走了兩條截然不同的道路。老範比邱啟光更善於言辭、更知多識廣,但兩人卻有一個重大的區別:從言談來說,老範健談,但話裡話外透著一種宿命論的無奈,邱啟光拙於言辭,但語氣卻非常倔強,從不認命;從經歷來看,老範一直被動地任由命運之手推推拉拉,邱啟光卻從15歲開始就一直試圖作自己命運的主人。

但20歲之前,邱啟光在福建做買進賣出的零售生意都虧錢,他只能靠在建築行業中零零星星乾點兒泥水工的活來維生。真正使他命運發生轉機的那一個“拐點”,還是他來到廣東東莞以後;真正使他步入企業家行列的那一塊“踏腳石”,還是他無奈時的維生手段:泥水工,而非他屢試屢敗的零售業。

更重要的是,邱啟光在東莞企石鎮遇到了一位給他生意機會、教他如何經營的臺灣老闆,確切地說,邱啟光的“第一桶金”就是在這位臺灣老闆協助下“淘”到的。但在邱啟光看來,這位臺灣老闆還協助他“淘”到了經商營銷、為人處事的無形之“金”。

邱啟光這樣回憶他如何從建築泥水工轉向鋼結構生產:1998年,那位臺灣老闆的“兩棟廠房之間要搭鐵皮棚通道,讓我做,我做了幾千平方米的通道,那就啟發了我,我就第一次接觸到了鋼結構。用鋼結構去做通道,又方便,又快,又先進,而我們中國以前都沒有人這麼做。在那個廠,我做完通道後,那個臺灣老闆也鼓勵我,說,小邱,你人品不錯,又有事業心,我勸你,我廠裡的活,你早晚會做完,你應該想辦法,繼續擴大你的業務。我很感謝這位臺灣老闆,我在他身上學到了很多做人、做事、做生意的理念,後來,我又把在他工廠透過做鐵皮棚通道所摸索到的鋼結構知識,運用到後來自己生意的發展之中……”

彭雄兵與邱啟光同歲,也一直試圖作自己命運的主人。來自江西鄱陽湖畔農村的彭雄兵,原來曾想透過考大學的途徑跳出農門,但因家境貧困,無法承擔兩人上大學的學費,所以他把高考的機會讓給了弟弟,自己遠離家鄉,來到浙江溫州打工。

彭雄兵目前在北京經營著自己的住宅電氣裝置公司,他在北京城內一家客戶的辦公室內接待了我。

彭雄兵回憶說,剛到溫州時,他身上就帶了200塊錢,因為一時找不到工作,只好露宿野外,“溫州那個地方,氣候與我們老家不一樣,溫州靠海,很潮溼,沒有工作的時候,我們沒地方住,我們在馬路上、橋下面都住過,蚊子也咬,蚊子咬了以後,渾身起泡,海水再一洗,身上都爛了。”

與彭雄兵一起去溫州闖運氣的兩位老鄉,受不了這種身心之苦,逃回了老家,也把他的情況告訴了他爸爸,“我爸中秋節就給我打電話,說,別打工了,回來吧,回來幹什麼都行。我說我不回去。既然我走出來了,混不出名堂,我肯定是不願意回去的。”

彭雄兵後來的確“混出了名堂”。當年在溫州勞動力市場“趿拉著雙拖鞋”找工的江西農村小“老表”,嚐盡了人間的種種艱辛屈辱,但他憑著苦幹、聰慧和“不安分、不認命”的雄心,多次在給人家打工和自己當小老闆之間跳來跳去,最終辭去了一份收入不錯、旱澇保收的賓館工程部主管職務,獨自一人來到陌生的北京,幹起了“自己心裡也沒有底兒”的電器推銷工作……

如果說早已成為億萬富翁的邱啟光仍然帶著明顯的農民式樸拙的話,那麼,我在仍處於向上攀升階段的彭雄兵的言談舉止之中,卻找不到任何農村出身的痕跡了。雖然彭雄兵從來沒有上過大學,雖然他也毫不忌諱談論他當年剛到溫州找工時的窘境,但當他談及他在北京七年“打拼”的經歷、談及他如今的業餘休閒生活、談及他對經商營銷理念的理解、談及他對京城各類“圈子”的分析時,他的遣詞造句和他的感悟表述,與京城的“小資”或“中產”幾乎沒有任何區別。

第十章 農民工出身的老闆(3)

一句話,彭雄兵已經從頭到腳、從裡到外、完全徹底地“城市化”了。

彭雄兵與邱啟光有很多不同:邱啟光拙於言辭,彭雄兵侃侃而談;邱啟光腳踏實地,彭雄兵異想天開;但他們兩人也至少有四大相似之處:同年出生;同樣來自農村;同樣不安分、不認命;同樣在人生最關鍵的時刻遇到了“貴人”。

邱啟光遇到的“貴人”是那位臺灣老闆,彭雄兵遇到的“貴人”則是“中國第一個膽大包天包飛機的著名農民企業家”王均瑤和他聘請的職業經理人黃耀。

根據彭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