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賴地靠在座上翻書,一旁的矮几上卻已擺上了一盆魚湯,一盤清蒸魚和一盤烤魚。
語琪見他醒來,微微一笑,將書卷放下,親手給他盛了碗魚湯,“你醒的倒是時候,他們剛剛呈上來。”
燙燙的湯混著入口即化的魚肉,鮮甜無比。雖然那兩個弟子的廚藝說不上好,作料也放得隨意,但是架不住魚鮮水美,就是吃慣了山珍海味的語琪嚐了一口,也不由得點頭。
裴少淵一勺入口後很是愣了一愣,捧著瓷碗看了半天才回過神來舀了第二勺——
這一頓全魚宴他不知為何吃得很是恍恍惚惚,連幾個盤子什麼時候被撤下去的都不知道。
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正對上一雙含笑的黑沉雙眸,不禁一愣,對方見他如此,只笑一下,懶懶轉過頭去,看向別處,隨意道,“你若覺得味道還可以的話,下次我們再來——反正也不是什麼難事。”
不知是不是車內太暖和的緣故,他只覺得腦內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下意識地便勾了下唇角。
這邊語琪雖是一副懶散的模樣,其實餘光都在注意他的神情,見他竟然破天荒地微笑了一下,手中端得茶杯險些都給扔了。
裴少淵此人平時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樣,此刻微笑起來倒真有幾分薄冰乍破、冰消雪融的感覺,再加上他剛回過神來眼中還帶著點迷茫,看上去就有些懶懶的,一身錦衣狐裘又添了點兒世家公子的矜貴優雅的意味,讓她一時看得倒真有些驚豔。
可他卻一直沒有抬眼看她,只兀自低垂著頭,所以也沒看到她一臉驚訝,只安靜地看了會兒車內鋪著的羊毛毯子,不知又想到了什麼,頭垂得更低了些,緩聲道了句謝謝。
若不是她聽覺靈敏,又時刻注意著他,只怕都不知道他剛才開過了口——那句謝謝實在聲音太輕,幾乎就被火光嗶啵聲給掩了過去。
語琪忍不住笑了,生出了些許逗弄的心思,故意湊到他面前去,壓低了嗓音道,“那你要如何謝我?”
她說“我”,而不是“本座”,語氣輕柔,語含笑意。
在這個僻遠安靜的地方,兩人似乎不約而同地放下了一直戴著的面具,那種似有若無的隔閡彷彿在這裡消解於無形。
她靠的太近,裴少淵呼吸一滯,只覺得耳尖發燙,卻又無處可退,只微微偏過頭去,沉默不言。
語琪見狀卻並不打算放過他,抬手隨意地捻了一縷他的黑髮在指尖摩挲,“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的師父、也就是上一任教主也來自中原?……我從冥殿出來時第一次見到師父,那時我臉上手上都是血,連眼前都是一片血紅,而師父卻是一襲雪色白袍,即使不笑,眉角眼梢也是溫和的……那是我第一次覺得自己骯髒……然後十年匆匆過去,師父早已不在,而我也早已成為了教主,卻隔著鐵牢看到了同樣來自中原的你。”頓了頓,她卻並不繼續講吓去,而是笑了一下,“師父總念著‘一川煙雨,滿城風絮’,我卻從未見過是如何景象。”
裴少淵終是明白了這些日子以來她的‘另眼相待’所為何事,卻並不感到輕鬆,只覺得胸口莫名得有些發悶……無論如何,被當做另一個人的替代品來看,總歸是不太愉快的。
語琪看他神色不對便知他想多了,嗤的一聲笑出聲來,“我對師父只是仰慕,哪裡像你想的那麼不堪?”
他一愣,繼而薄薄的耳尖便染了緋紅,沉默片刻,終究還是不太順當地開了口,“其實……我可以帶你去看。”話說出口才覺得不妥,她若想要去看大可自己去看,又哪裡需要自己插手?
誰知她卻笑盈盈地鬆開了手,退開一步,“好啊,什麼時候?”
自天山回來之後,兩人又回到了曾經的相處模式,只是有什麼東西彷彿已經悄悄發了酵——
以往裴少淵在殿中不是直挺挺地站著,就是渾身僵硬地坐著,現在雖不至於能夠隨意地躺在榻上,也是可以放鬆地坐著了,偶爾兩人的視線對上,也比往日默契得多,偶爾語琪還會笑一下,然後兩人垂下眸子,繼續看各自手中書卷。
有時她在軟榻上小憩醒來,會看到他隨意地靠在塌邊研究劍法,便自然而然地靠到他身邊看上一會兒,輕聲點撥幾句後便重新躺回去,懶洋洋地側身看著他,“時間不早了,你餓麼?”
這些日子相處下來,裴家公子已經明白她這問話的含義了,若此時他看到出神之處,便只隨意地將矮几上的茶點往她手邊推一下,若是看得累了,便下塌去喚弟子傳飯。
待用完飯之後,語琪便一手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