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時器一響,他趕緊往鍋裡填進蔬菜。克萊斯特把浴室的防滑凳拿到廚房,坐在艾德里安腳邊拆各種調料的包裝。
“你要這個基地是出於什麼目的?”克萊斯特問,“我可不覺得現在適合造反。你有人員,有錢,現在要個基地。是人都會懷疑你想造反。”
“事情必須秘密進行,”艾德里安開啟水龍頭,沖洗菜板。
“不過,基地的錢是哪兒來的?”
“你都說了,造反,造反需要支持者。”
“那你還在代理人的角色上,你要怎麼做?”
“只要給夠錢,招募來計程車兵不會在意為誰而戰,我需要可靠而有能力的中層管理者,”艾德里安拿過離他最近的一筐捲心菜,“目前我們的人手足以支撐基地,只要資金鍊不斷,什麼都好辦。”
“歸根結底還是錢的問題。”
“除了你,”艾德里安側身笑了笑,“什麼問題都是錢的問題。”
克萊斯特低下頭,想到自己先前惹的麻煩,不由愧疚起來。
“切棵菜,”艾德里安將捲心菜倒在案板上。
克萊斯特站起來,把防滑凳往角落裡踢去。從刀架上隨意抽了把刀。
“那把是切肉的,”艾德里安及時糾正,“選右邊第二把比較好。”
克萊斯特換了刀,橫過捲心菜按住它,一刀切掉根部——真是斬首的手法,刀刃砸在案板上發出駭人的聲音。他攤開菜葉,笨拙地繼續下刀。艾德里安從背後為伴侶繫上圍裙,握住他的手。
“疊起來,”艾德里安說著,把散開的菜葉疊成幾垛。又停住菜刀,幫克萊斯特擺出恰當的下刀手勢,帶著他把一垛菜葉切成規律的形狀。
“指節頂住刀背比較安全,”艾德里安解釋說,“切第二垛。”
克萊斯特照做,切了兩三棵菜後刀工就嫻熟多了。
“你會做什麼菜?”艾德里安拿了另一塊案板處理肉類。
“什麼都不會。”
“你的刀工好過我認識的主婦中的三分之一。”
“什麼……她們要是經常殺人,也會和我一樣……”
“那麼你就是在這件事上有天賦。”
多了個幫手,晚飯就來得比平時早。克萊斯特很滿意自己的勞作,但另他更驚訝的是伴侶的手藝。冷盤可口,燴菜的配色和甜度都恰到好處。與其說合胃口不如說合心意——艾德里安深知他的口味。
“下次能再多做些甘藍嗎?”克萊斯特傻乎乎地問。
“廚房裡還有一棵,我去看看。”
“下次,下次,”克萊斯特趕緊攔住艾德里安,“不過,這些菜太好了。”
“你喜歡?每週五為你做一次。”
“不不不,太麻煩了。”
艾德里安笑了笑,把果汁飲料開啟。
“根據日程,十一月初我們會有個空擋期,大概在十一月三日到七日,”艾德里安起身把果汁倒進克萊斯特的杯子,“我想把婚期提前,你覺得怎麼樣?”
“你要幹什麼?”
“夜長夢多,”艾德里安注視著伴侶,眼角疊起得意的紋路。
“什麼?”
“好好想想,我的小動物。在適用不同法律的地區,你還怎麼履行伴侶義務?”
“別鬧了,”克萊斯特拿起餐巾,“我們不過是玩玩。”
艾德里安放下餐具,雙手交疊在桌上,這是辦公事的姿勢。他很少在家裡展露威儀,氣氛突然變得凝重起來。
“你認為我是會用婚姻和家庭開玩笑的人?”
“你是會逢場作戲的人。”
“我在你心裡究竟是什麼人?”
“不是什麼。”
“你認識我二十六年,別給我沒意義的回答。”
“……我最想忘記的人之一。”
艾德里安趕在克萊斯特起身離開之前,把他按回椅子裡。
“為什麼?”
“如果說我有什麼事要帶到墳墓裡,恐怕就是它了。這個問題的本質,是我對世界的不信任,”克萊斯特收起漫不經心的表情,“但我可以明確告訴你,婚姻、家庭都是可褻瀆的東西,你喜歡是你的事,我不會投身其中。”
“這不是你的錯,”艾德里安感到手中傳來的顫抖。
“諾伊拉特是個混蛋,做了無數可怕的事,可他的眼光不會錯,”克萊斯特平靜地摔開艾德里安,罕見的痛苦在他臉上扭曲地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