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去大毛,這地裡的活你做不來的。”
“娘,小時侯我可沒少幫您的忙呀!”文定輕笑著來到家人中間。
孃親嘴裡還在唸叨著什麼,稻田叢中的柳世榮卻突然直起身來,朝著自己婆娘喊道:“吵吵什麼,咱莊稼人下的崽子還能不會擺弄田地。大毛過去幫幫小四,這個鬼崽子家裡數他個頭長的高,飯吃的多,做起事來還沒他那個懷崽的嫂子麻利。”
燕記的飯菜看來挺養人的,十六七歲的道定個頭一下子超過了二哥柳以定,現如今家裡人看他這個最小的弟弟都還要仰著頭。
在麥田中勞作了半日,道定早就是滿心不樂意,又聽到父親數落自己如何肯依,抱怨道:“在這破田裡蹲了半天還落了滿身的不是,你們誰愛幹誰幹我可不幹了。”
“數你廢話多。”一邊說著文定還橫了四弟一眼,道定這才收聲閉嘴。
文定小時侯雖然不常下地耕種,可每到農忙時節總還是經常幫孃親做些活計,原本以為這些地裡的活難不住他,可沒想到放下了這些年後,一下子想要重新撿起來卻並不如想像中容易。
剛開始彎下腰割稻子時還不覺得怎樣,頓飯工夫後就感到腰部痠痛難忍,不一會兒就起了三四次身,就連那弟媳看見了都直髮笑。
柳世榮緊繃著臉忿忿道:“瞧你們倆兄弟打城裡回來,手腳也變的跟城裡人似的嬌生慣養了,哪裡像我們莊稼人的孩子,眼不見心不煩,到你娘身邊待著去。”
“爹,大伯跟四叔是見過世面,做過大事的人,這地裡的活自然是做不來。”老二媳婦還在一旁打趣他們,噪的哥倆臉蛋發紅,手腳下也紛紛加了把勁。
道定剛才只是不熟練再加上私心中的些許怨氣,憑著他的體魄與臂力這點莊稼活能有多累,沒過一會兒工夫便趕上了他們,而且與老二柳以定不相上下。
可文定卻完全不是那麼回子事,當道定雙臂如風之時他這個大哥早已是氣喘吁吁癱坐一旁了,這也難怪,文定已多年不沾力氣活了,如何還能適應這種田地勞作,只好乖乖退回到樹蔭下歇息。
文定在家一連待了幾個月,除了寫寫算算一點忙也幫不上,可柳家總共也不過七口人,幾間屋舍幾十畝地,也不曾僱幫工哪有哪麼些帳目可反覆盤算的,李氏怕他憋悶就讓文定去他舅舅家幫忙,好歹李家那些舅舅們還經營著幾樁小買賣,過去幫幫忙打打發發時間也好呀!
早在前兩年文定的外公李普吉就已經撒手西歸,老人為之打拼一生的李家也徹底分作數房,當文定一得到此噩耗悲痛不已,一路打漢口趕過來,連自己家門也沒進便馬不停蹄的奔到了李家,一連守到頭七過後才回去,傷心的程度就連老人那些嫡親的孫兒也比不了。
數千年來宗姓的開枝散葉便是這般,總是由一個原點開啟,發散成數個分支,一個個分支又自變成一個原點再誕下數個分支,各個分支之間的關係也就隨著愈來愈多的間隔大不如前,就好像一句俗語一代親二代表,三代四代就完了。
如今李家剩下的幾個舅舅也領著各自的兒孫,為各自的一片家業打拼,沒有了大家長的督促,很自然各房也不像以前似的親密無間,彼此間多少有些生分疏遠,但李氏的拜託總還是管用的,文定跟著大舅家李勇表哥在李集上做些買進賣出的小生意。
別看都只是些小買賣,初一上手卻讓文定這個見慣大場面的朝奉很有些不適應,進貨之前少不了反覆思量,究竟買的這東西合不合鄉親們的胃口,鄉親們的荷包又能不能擔負的起?看上去似乎不難,實際做起來卻不是那麼容易,如果不是深諳鄉親們的想法,又或是忽略了價錢或別的什麼,那麼不但賺不到錢很可能貨物還會積壓下來。
虧得是與李勇表兄一同幹,否則文定真不知該如何是好。正趕上秋收過後,新年將近的空隙,二人先是收購起各家的餘糧,送到漢陽縣米鋪賺些差額,再打縣城裡置辦些瑣碎又必不可少的年貨運回李集販賣。
買賣不大卻也好在不必下許多的本錢,就好像是那些挑著扁擔的貨郎一般,在鄉間收購去縣城販賣,再從城裡進些必需品回來轉售。李家從文定外公那一代起做的便是這種小本營生,也沒什麼固定的規範,只是伴隨著時節的變遷而自顧更替,春賣稻種,夏進瓜果,秋收糧食,冬售年貨。
別看都只是些小買賣,一年到頭只要做成幾筆,就能保證全家老小衣食無憂。就在開始的一個多月裡,文定他們一人也賺進了五十多兩銀子,聽李勇表哥介紹這還算不得最好的,每年最賺的還得是夏日的瓜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