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中年車伕還是比較老練的人,不慌不忙掏出一張帶有雜糧店戳印的回單條子,遞了過去。
暗自留心的秦淮把這一切都看在了眼裡:大概是常有來往,車伕不認字的緣故,賣家主人早收了買家空白回單,方便辦事的緣故吧。只需店東簽字就完了。
一升是六斤,五升一撇子,一布袋四撇子才一百二十,不重,二個夥計一會功夫的搬運、升量,入櫃回話就完成了。車伕接過回單,踹到懷裡,廻過馬車,說了一聲“明早準來”。馬蹄聲起,咯噔咯噔聲出了西城門。。。。。。
一次一般平常的賣糧買糧交易,並無任何疑點。
早飯後,縣衙當值堂前,陸續有人前來訴事報案。都不是訟師寫狀,全是蟠龍鎮四莊的里正地保甲長。代表鄉親父老前來投訴,都是狀告何人不詳。
一箇中午時間竟有六家報案,都不是命案,全是普通偷盜案。
沒有人敲催堂鼓。
六樁案件不大不小,也不是大案要案。
但就是這些案子,引起四鄉百姓度日更難,鄰里糾紛,人心惶恐,引起般陽縣第三個災荒年景雪上添霜。
兩家商鋪報案,一夜之間倉庫被盜鞋襪各五百雙。
孝婦河西岸蟠龍鎮百姓米糧被偷上百家。
蟠龍東莊。一大早,沒有兒女的七十三歲李老漢左手緊緊拿一黑碗,右手緊攥柺杖,摔倒在大門坎以外地上嚥了氣,他的老伴因借來的一瓢米一宿被偷光,等待持黑碗討飯老伴返回無望,也氣絕而亡在當場。
蟠龍西莊,莊頭張二嬸家夫妻倆在抱頭大哭,求親攀友、七姑八姨湊了半三升楥子雜糧,新添了外孫,想給女兒送助米用的,不知怎的,一夜之間楥子光光。
南莊街上小夫妻倆一個拿條掃竹,一個拿擔杖,因把仗打到了當央,妻子埋怨男人對糧食儲存不當,男人懷疑妻子想賙濟丈母孃私藏。
一時間各村都出現了雞飛狗跳、鄰里不安諸多景象,人們奔走相告,沸沸揚揚,齊聚地保甲長家報告,要求做主,這才引出到縣衙裡報案諸多蹊蹺。
北莊情況則完全不同,非常安靜,和往常一樣,一個村莊秋天的平靜早晨。
只是,一家大戶家門和院門,異常關的崩崩緊。
這個大戶主人姓賈,名基德字善忍,人稱假善人。祖上是山西客商,因牽涉一起官司在蟠龍北莊買了田產,子孫繼承至今。
如今基德過的家境摸樣很好,常年僱有長工、雜工十多人。有車有馬,開著四坊:豆腐房、磨房、油房、粉房,直接和縣城有買賣。
基德今年五十出頭,藍布長衫、幾把大鑰匙牢牢掛在腰間要帶上,長腦袋,臉呈長方,眼袋較長,臉色略顯白胖,一看就知道是不缺吃穿的主。
他娶有兩房老婆,多年以來沒有給他生出一個娃。現在還常往城裡跑,光顧一些風月場所。老百姓都知道他有毛病,笑他荒著兩塊好地茬。不知道藉藉種子發個芽。
基德的家宅成“品”字狀,坐北朝南,前家門居中,左右兩院院門向東向西開,家裡側門旁門與兩院相通。
東跨院一大溜北屋,是四個作坊,兩廂是料倉、馬廄、工具、眾人住房等,很是寬敞。
一輛馬車停在西院中央。
西跨院只有基德夫婦二人才能進的去,而且是從前院住房側門進入,
側門通常緊閉,掩飾的沒有一絲間隙可窺,上著一把大鎖,只有基德能捅進鑰匙。
好神秘的一個西跨院。基德在西院院內正房設了祖先靈位整日祭祀焚香,供桌上近來每天雞鴨魚肉祭品不斷。
西廂四間存著祖上留下的所有古舊,有的扔了可惜,不扔無用,滿滿咣噹四個整間。是無數黃鼠狼存身的天堂。
東廂是四間明著的糧庫,地上橫排八個糧食隔艙,供四個作坊用糧。糧倉後牆就是西跨院東院牆。一個厚不透風倉庫門就安在兩院中間,貫穿兩院。不過,別人想經過倉庫兩院走動,比登天都難。只有帶鑰匙的基德一人做得到。
這一年六月下旬末一天晚上,基德趁著晚風帶來的一絲涼爽祭拜先祖靈牌:“列位先祖列宗,晚輩給您們磕頭上香,獻上珍餚,祖宗品嚐,佑助基德,家業興旺,咱們四坊,缺錢少糧,祖宗在上,顯靈來幫。。。基德。。。基德。。。。。。”一遍一遍跪誦,一遍一遍燒香,不停的旺火盆裡添著紙錢。
那青煙,那火光,那聲聲叨唸伴隨著誘人的美味飄香,沿著門窗緩緩溢向屋外、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