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7部分

久不見方頭鬼了——商量說,建房的木頭雖是足夠了,但好像還要建別的什麼作坊。木匠傅師傅已經讓方家去請泥瓦匠灶頭來打地基。這個灶頭和“七虎”很久以前死去的爹、剛死去的季才劉老二的爹同名,卻沒有任何聯絡。這村人似乎喜歡用這個名字。

河岸的這邊就是稻田。早上,他們上山去時,看見路邊田裡的稻子一片金黃。有幾個還跑到自家地裡去看了看。該是收割的時候了,最多可推後兩三天,否則就要脫粒掉在地裡了。他們憂心重重,中午吃完飯,聚在一塊時,就談這件事,但都沒有一個結果。他們看見根茂從跟前走過,都靜靜地瞧著他,看著他檢查完上午伐下來的木料,然後走過橋去和哨卡的佤兵說笑,身後跟著牽狼狗的狗熊。

銅缽白天忙得忘記了這件事。方家現在讓他負責這條水道,他於是很賣勁地幹著。這本不是件好差事,因為這些人不好管理。他們什麼時候將他銅缽瞧上眼過?開始時,都跟著高水學,要到山上去伐木,或是到橋頭撈木頭,沒有人願意下河撐竹排。這倒不是都和高水一樣怕這河裡有水鬼,而是誰也沒有幹過,不知這活兒的就裡底細。銅缽好不容易才叫了幾個人跟他扎竹排、撐竹排。這些人都坐在岸邊的樹叢裡躲太陽,一直到聽到“嘀噠嘀噠”吃飯號角聲,只有銅缽一個人在河裡“趕”木頭。吃完中飯,伐木的人就提出要和撐竹排的換換。銅缽覺得,撐竹排的人安排多了,根本要不了這麼多,只要兩三人就夠了。當初,他以為河裡漂的木頭多了,需要多些人撐竹排,其實,相反,漂的木頭多了,會相互推著擠著藉著水勢往下走,一般的障礙物如樹枝、水草根本擋不住,只有少數幾根“散兵遊勇”會被岸邊的滕蔓掛著,這時才需要撐竹排過去推一把。當銅缽說出要把撐竹排的人裁減時,伐木的人不幹,撐竹排的也不幹。還有些人趁機要看銅缽的笑話。其實呢,無論是伐木、撈木,還是撐竹排“趕木”,勞動強度都比前些天輕多了。

銅缽頭上綴著汗珠,急得團團轉。他害怕這差事幹得不好,得罪了方家。前些日子,他為了投靠方家,唱“好人劉德全”那首歌,結果招來一頓毒打。眼前正是個好機會。如果投靠了方家,以後什麼事都不用愁了。如果方家將來能像對根茂一樣發給他一根槍,那麼,收拾大頭,還有那程水養家的柺子,嘿嘿,那將是多麼輕而易舉的事。看誰還取小覷他?

他用竹排將眾人渡過河到對面山上,然後說,撐竹排的事就他一個人,其他人都伐木吧。眾人都歪著嘴不說什麼,他剛一走,大家就罵開了。高水帶頭坐在剛伐倒的樹木上,將斧頭往樹上一劈,說∶“他媽的,這地方又不是他一個人發現的,憑什麼讓他來分撥我們?”大家都不幹了,乾等著太陽偏西。一個個嘴裡罵罵咧咧的。他們都在等著銅缽回來,看他怎麼說。突然,他們聽見鼓吹聲,聲音不像吃飯的號角。伸頭四處尋找,看見村口的路上揚起白幡,一行白衣人向這邊緩慢走來,才明白今天是黃鬚公家出殯。這出殯的隊伍看上去有些淒涼,稀稀拉拉的幾個人,幾乎聽不見哭聲,服裝也不整齊,與黃鬚公在村裡的身份頗為不配。黃鬚公家被燒了後,實在也拿不出像樣的東西來了。那樹棺木本是他為自已準備的,想不到被兒子佔先用上了。賓客來的本不多,更何況一個個都有些害怕——都是礙於黃鬚公老面皮才來的。鼓吹只在出村時吹了一陣就停下了,隊伍似乎突然加快腳步,幾個小腳的婦人落後了,她們顧不上哭急急追趕,那陣勢似乎是想快快埋掉了事。

送葬隊伍走上橋頭時,被方家的人攔下來檢查,蛇手聽說是葬昨天山上死的黃老四,才揮手示意放行。“黃鬚公呢?”他打量這支“白軍”問。“他沒能來。長輩送晚輩,不吉利。”黃家大兒子說。“這回我們又有炒心肝吃了。”隊伍走過去,佤兵大鬍子捅了一下根茂詭秘地笑著說。根茂突然想起炒吃細無心肝的事,心裡作嘔。

山上的人看見隊伍過橋上山後,就吵吵嚷嚷起來,所發的議論表面上都覺得惋惜,暗暗的卻都有些高興。只有癩痢頭家大頭和桌布一言不發。

銅缽撐竹排回來了。

銅缽剛才在離橋不遠的地方看見方家的幾個人攔住了黃鬚公家出殯的隊伍時,不知怎麼突然有點生氣,嘴裡罵罵咧咧的。他不知道人情緒的突然變化容易引起行為的反常,差一點就掉下竹排去。“連出葬的棺材都敢攔,不怕將來厲鬼纏身麼?”他自言自語說。百姓村的老譜,誰要是不小心走在了送葬隊伍的頭裡,都認為會要倒黴、交惡運的,更沒有誰那麼大膽敢攔棺木了。可細細一想,他又有些高興起來,黃老四的陰魂將來要是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