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上,圖案是你剪的,一隻大紅公雞帶著母雞覓食,母雞的肚子裡裝著小雞。你的這副剪紙在文化館得了二等獎,獎狀被你藏了起來,不讓貼。花花綠綠的電光紙還在,那是我們結婚時候掛上去的,你一直捨不得拆掉;綠色木紋的大衣櫃是你的嫁妝,也是我們結婚時最奢侈的東西。我們甚至沒有照結婚照就登記了,幸虧辦證的是我的同學。婚禮上我唯一的新衣服是同學們買的襯衫,你穿了母親為你做的紅棉襖,頭上裝飾得紅紅綠綠,還抹了髮油——這是你長這麼大,第一次抹那種東西。看見我你羞得抬不起頭,兩朵紅雲一整天都呆在臉上。那天晚上,我們被姐姐姐夫折騰到天亮,第二天回門,第三天小外甥跑了過來,第四天我就病了,然後就拋下你離開了。結婚半年後我們才做了真正的夫妻,你在心裡怨我嗎?
村裡的人都說我娶了個好媳婦,你用實際行動證明了這一切。想當初,你放棄了那麼優厚的條件,屈身下嫁與我,不惜與你父母翻臉,在咱塬上引起了多大的轟動啊!那時候我們兩家的情況可是天壤之別呀。你爸是村裡的幹部,家裡應有盡有,什麼也不缺。你是家中的獨女,被父親寵壞了,從小就是班裡的明星,是眾多男孩追隨的物件,你怎麼就一個也沒有看上,最後選擇了一文不名的我呢?你被父親關在家裡不準出來,父親給你辦的門市也沒人管,你說你不怕窮,“一雙筷子一雙碗,光景是人過起來的。”後來的日子,你便關了鎮上的門市,一心一意地籌劃著如何幫這個家度過難關……未過門的媳婦把公公的家完全當成了自己的家,這在一條塬上是沒有過的事。——秀蘭,你知道嗎?
五十九(3) 依然深深的愛著你
後來,我離開了農村,從訂婚開始,你在家裡整整等了我四年。四年來,你把我的家當成了自己的家,把我的父母當成了自己的父母;四年來,你送走了一群群女伴,由一個妙齡少女變成了村裡的老姑娘;四年來,你櫛風沐雨,風雨無阻,往返於孃家和未來的“家”……我們的感情靠書信往來所維繫。遙遠而陌生的城市讓我倍感新奇,同時也勾起了我濃濃的思鄉情節。你的面龐嫋嫋緲緲地在我的眼前浮動,牽得人心疼。那些時間,我除了工作,剩餘的時間腦子裡全是你的身影。你的一言一行,你的一舉一動,你的一顰一笑,你的有一些讓人煩躁的嘮叨,你的甜潤而略微有一些發顫的歌聲……幾次次,我給你寫信的時候都哭了,你的的樣子嫋嫋娜娜地浮上來,漸漸清晰,你說茂生,你便是我今生的全部,是我生命裡最親的親人,比我爸我媽都要親!一瞬間我便眼睛溼潤,看見你泥著身子從溝裡揹回了玉米,膝蓋被石頭劃破;看見你一個人在寒風刺骨的山崖裡砍柴,手上全是凍裂的傷痕;看見你坐在燈下,一針針、一線線地給我做鞋墊,密密地把自己也縫了進去;看見你從大哥的家裡蒐集了白色的線手套,拆開來給我織成線衣,暖暖地裹著我不受風寒;看見你為了救茂強出來,焦竭地奔走在縣城,孤單單地站在縣委的大門口等父親出來;看見你賣了手錶、腳踏車幫我度過難關…一轉臉我已經淚流滿面,把日記本翻到扉頁上,看那一行有些發黃的文字正在淌血……秀蘭,你還記得嗎?
有情人終成眷屬。四年前,我們結婚了。婚後的你一如既往地愛著這個家,比原來更加辛苦操勞。我常年不在,一個人的日子你是否寂寞?還記得婚後我寫給你的第一封信,你說你激動得熱淚盈眶,於是本來就被淚水溼過的信紙又被淚水浸溼,你反反覆覆地看,一字一句地琢磨,想象著親愛的人在城裡的一顰一笑,一言一行。還記得那磚廠的風風雨雨,兩個人一起哭一起笑一起流眼淚,冬日的山窪裡我們像兩隻放飛的蝴蝶自由地翩翩飛舞……還記得在舊縣趕集的那天,你把自己的那塊餅子硬讓我吃了,說自己不餓,卻昏倒在回家的路上……你常說,你吃飽了,我也就不餓了。你心裡裝著所有的人,就是沒有你自己。你經常安慰我不要想家裡的事情,家裡只要有你便會很好。母親儘管對你不好,你還是每天按時做飯,把家裡的活儘量自己幹了。你讓我不要想你,多想著工作上的事,只要心裡邊有你就行。你把自己變成了熊熊燃燒的煤球,溫暖著這個世界,消耗著自己的生命。你說我是你的男人,你的天,你生命的全部,你心甘情願為我付出,那怕粉身碎骨,那怕耗盡生命,只要我好,自己辛苦一些算什麼?——親愛的人兒,你怎麼那麼傻呢?
其實農村的艱苦生活我是知道的。要不我也不會下那麼大的決心離開那裡。結婚四年了,我們還沒有孩子,母親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但她把事情做得太絕對,致使你傷心欲絕。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