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流下來。
第117節
茂蓮家的大門口堆滿了花圈,長長地排了二百多米。花圈一個比一個大,一個比一個排場。銀色的電光紙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爭嬌鬥豔。
屋裡傳來大媽抑揚頓挫的哭聲:“——我的好好呀!茂蓮我娃呀!——好好咋就不長命哩哎……我咋不死呢?活著還有啥意思嘛……嗚嗚嗚……”
院裡是茂蓮的靈堂,兩個孩子哭得鼻青臉腫,看見茂生來了,又放聲嚎了起來。
茂生看見父親、母親、茂強夫婦、茂華、茂雲都在那裡了,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淚珠。母親看見茂生,大聲地啜泣起來。
茂生還是沒有流淚。
他似乎還是不能相信,那麼風風火火、精明能幹的一個女人,才四十出頭,咋說走就走了?
茂生來到靈堂的後面,揭開屍布,見茂蓮平靜地躺在那裡,臉象一張白紙,沒有顏色,也沒有任何痛苦。
他突然想起岳母,岳母也是這樣平靜地躺著,就像睡著了一樣。
一股辛辣的味道直衝鼻根,茂生只覺得喉頭一陣緊縮,失聲喊了一句:“——茂蓮姐!”眼淚奪眶而出……
院裡哭聲一片,此起彼伏。
新上任的副縣長來北塬考察,要求全鄉所有耕地一律栽種蘋果樹。一時果苗緊缺,引起許多外地果商的關注。
耕地全部栽樹後,以前麥浪滾滾的景象再也看不到了。茂生也不用再回家收麥子了。以前的熱鬧景象成為記憶裡的一道風景,永難再現。
誘人的麥香聞不到了,熱鬧的打麥場沒有了,全村人一下子都吃上商品糧,成“市民”了。新生代的小村民去關中平原,也像當年的知青一樣把麥苗當作韭菜了!——這在祖祖輩輩以農耕為生的黃泥村人看來,簡直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但是大家都默默地接受了。因為種糧和栽樹的帳很簡單,誰也會算:一畝麥田頂多能打兩擔多麥子,一擔麥子四百斤,每斤麥子交到糧站能賣兩角錢,摺合人民幣一百六十元。一畝麥田需要向隊裡交機動地錢七十元(人口地除外),耕種、打藥、施肥、除草、收割、脫粒等最少幾十元/畝,不算人工,一畝麥子賣出去甚至還要倒貼錢!
果樹就不同了。如果管理得當,風調雨順,豐產期的果樹每畝可產五千到一萬斤,每斤均價兩元錢,刨過各種費用,盡落四、五千元是沒問題的。這個帳還是很划算的。
於是,“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似乎一夜之間,北塬鄉就出現了很多農民大款,年收入在十幾萬元以上。村村都有人蓋起了兩、三層的小樓,雕樑畫柱,收拾的比城裡人還好。
但是這種大款每個村子僅有幾戶,只是少數人富了起來,大多數村民還是較窮的。
曾經不名一文的農民突然有了幾十萬元,除了修樓還怎麼花?錢成了他們頭疼的問題。
銀行機制改革後,許多鄉鎮信用社日子也不好過,每個人都有儲蓄任務,完不了就沒獎金,於是他們就拿著煙提著酒求助於那些農民朋友——曾經的黃世人成了楊白勞,世事發展得讓人完全難以預料了。
黃泥村的繁榮昌盛和茂強的辛勤努力是分不開的。這一點大家心裡都很清楚。茂強的果園才剛剛掛果,每年連費用也包不住,但是不影響他成為省級勞模,黃泥村被評為省級文明小康村。
沒錢的日子不好過,有錢的日子也不安寧。
紅兵憑果園爆發後,在公路旁蓋起了兩層小樓,又花兩萬元從陝北買了個男孩,被罰了兩萬元,紅兵抱著孩子在村裡洋洋得意,毫不在乎。
二胖在磚廠賺錢後就開始滿足了。由於經營不善,加之後來機磚競爭激烈,利潤菲薄,磚廠效益很不好。二胖於是整天沉迷於打麻將,半年時間輸了二十萬,把兩層小樓也抵給了人家。他果園的樹還小,秋娥於是又開始過上了苦日子,家裡經常連面也買不回來。
紅星發財後,在縣城給自己買了套房子,包了個二奶,經常不回來。寶栓死了,沒人搭理這些事情,媳婦哭著鬧著,跑到縣城跟二奶打了一架,被紅星打了個半死,要跟她離婚。媳婦死也不離。
茂強依然經常不回家,媳婦已經習以為常,茂強在和不在都無所謂,她把自己收拾得乾乾淨淨,跟隨一幫年輕媳婦到處趕集,甚至去舞廳跳舞。家裡有什麼東西就轉到孃家去了,茂強回來要打就打,她該乍還乍——死豬不怕開水燙,你能把我怎麼樣?
最頭疼的是一到農閒的時候大家就開始打麻將,賭博已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