柄,罵他缺德事做得太多,老天爺讓他斷子絕孫!老呂的閨女被叫做驢二世——因為她確實長得對不起觀眾。但一個女孩家被人這樣叫,總是不好的,老呂婆姨於是象一頭雌虎一樣經常跟人吵架,跟老呂也天天鬧氣,從不給他好臉。那時,車間的工人每月都有一雙手套和毛巾,夏天有六斤降溫糖,老呂上任後把這些都取消了,工人們於是開始罷工,弄得沸沸揚揚,上面甚至來了人。後來工會出面,把降溫糖補上了,事情才平息下來。
其實老呂自己也非常艱苦,家裡一年四季很難看見肉食,一家人穿得很普通,光景撮肘見襟。他們走哪裡從來都是步行,很少坐公交車。有一次老呂把婆姨狠狠打了一頓,第二天婆姨到工房後眼睛都哭腫了,中午的時候她狠狠心,說豁出了,這光景不過了!跑到商店買了兩根麻花,吃了一根便吃不下去,下午給孩子拿回去了。一家人難得改善一次生活,吃一次魚,魚骨頭湯能熬著喝幾天。買一點肉,腥湯能用好長時間。老呂有一雙皮鞋,平日裡捨不得穿,只有出門或上街才拿出來,一家人一年四季穿的都是老婆納的布鞋。老呂的母親來了,一家人吃了一隻雞,雞湯喝了一個禮拜。老呂跟張工一樣,去幾十裡之外的地方看泥,來回都是騎腳踏車,甚至再遠的地方也是騎著腳踏車去的。
老呂把工人真正激怒的那回是廠裡完成了一筆大業務,賺了不少錢,為此工人們三個多月都沒休息,累得半死。廠長於是讓給工人做一套工裝,每身不低於五十元錢。老呂為了省錢,給大家做的衣服每身還不到二十元,根本沒法穿。一些工人於是拒絕領取,機修組的一幫年輕人早就對他有意見,趁著跟他玩耍,抬起來就扔到二樓下的爐坑裡。爐坑很深,平日要搭著梯子才能下去,老呂的肋骨當場就斷了幾根,窩在那裡縮成一團,不能動彈。肇事的幾個青年被背上了處分,老呂的腰卻再也直不起來,幹不成重體力活了。
茂生進廠的時候老呂還是車間主任,他神氣活現,傲氣十足,一種深深的成就感和優越感伴隨著他,每天在上下車間裡穿梭。老呂對工人很嚴厲,說話從不留情面,對自己的妻女卻網開一面,這就是工人鄙視他的主要原因。
茂生一開始就不喜歡他,處處與他作難。老呂雖然牛逼,書法繪畫上卻一竅不通,他於是想潛心鑽研這門學科,以成就他在廠裡的全能權威。那時候他已經四十多歲,每天還要抽時間跟茂生學畫,練寫毛筆字。他學得很認真,踏踏實實,一絲不苟。幾個月後,發現自己並沒有長進,才逐漸地失去了那個興趣。
老呂的妻子其實是非常愛老呂的,每每說起,是先罵後誇。平日裡一家人把老呂敬成了神,女兒看見老子就發抖,每天吃飯都是先盡老呂吃飽,再是孩子,最後剩了多少老婆就吃多少。夜裡加班不管多晚,妻子都會給老呂把飯送上來,看著老呂吃完才走。有一次植樹造林,早晨走的時候天氣不好,老呂穿了很多衣服,到工地後熱得不行,便直罵憨婆姨害了他。那天老呂妻子沒來,午間休息的時候一幫女工便衝著老呂走了過來,先是開玩笑,最後一哄而上把他壓倒在地,先剝了上衣,然後把褲帶解開,把頭按了進去,弄了個“老驢看瓜”。
大家哈哈大笑。老呂滿臉通紅,啼笑皆非……
四十(1) 郝廠長和土豆
榆城工藝廠威望最高的便是廠長了。
廠長姓郝,老工人都叫他郝師。
郝廠長十五歲進廠。那年月陝北鬧饑荒,家裡餓死了人,他邊乞討邊往南走,就來到了榆城。當時的工藝廠只做粗瓷大缸,都是些重體力活,待遇也很低。郝廠長說只要給我一口飯就行,我不要工錢。這樣他便被留了下來,在廠裡一干就是四十年。茂生進廠的時候郝廠長當廠長已經十年了,由於工人出身,他什麼工藝都懂,因此一般人不敢在他跟前拿捏。郝廠長愛罵人,日娘帶老子的誰都敢罵,只要看見不順眼的就開始了,工人們都怕他。郝廠長的兒子叫郝帥,從小不學無術,整天就知道追女孩子,女娃見了他都躲。
郝廠長一生節儉,對生活要求不高,平生最大的愛好就是女人和土豆。愛好女人是因為工藝廠的女工太多,給他提供了寬鬆的表演舞臺;喜歡土豆是因為他從小就吃不飽,連土豆也吃不上,發跡後就天天吃土豆,怎麼也吃不膩。廠里人都知道他的這一嗜好,在飯館吃飯的時候有兩樣菜是必點的:土豆絲、土豆片或土豆燒牛肉。這個愛好不是弄什麼高姿態故意表現出來的,郝廠長喜歡土豆是發自己內心的,心甘情願的,徹頭徹尾的。茂生什麼時候去他家,主食都是土豆:燒土豆、煮土豆、蒸土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