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投降,蔣藩臺如果已經進城,他當然要巴結差使,請蔣藩臺住在他府裡。“
“言之有理。”小張很高興地說,“三元坊離此不遠,我此刻就去看他。”
“看哪個?蔣藩臺?你在他那裡當差?”
“不是在他那裡當差,我幫過他的忙。”小張得意洋洋地,“現在還要幫他一個大忙。”
老範聽到這裡,雙眼一張,定睛注視,彷彿驚愕不住,然後,很起勁地說:“小張,我陪你去!”
***三元坊之“三元”,是指天下豔稱的“連中三元”。杭州出過一個“武三元”,此人名叫王玉璽,順治九年鄉、會、殿三試,都是第一,授職福建提督,後來調任天津總兵,六十歲告老還鄉,正當康熙末年,太平盛世,又活了三十年,方始壽終。
不過,“三元坊”卻與王玉璽無關:“武三元”到底不如“文三元”值錢。文三元在明朝只有一位,就是商輅,他是浙江淳安人,連中三元以後,在浙江省城的杭州建坊表揚。挑定的地點,是商輅鄉試所住之處的太平小巷,等牌坊落成,自然改名三元坊巷,簡稱三元坊。
老範陪著小張,從小路曲曲折折穿到三元坊,未走入大街,就發現香菸瀰漫,走近了才發現大街兩旁,夾道持香跪在那裡的長毛,竟有上千人之多。
“怎麼回事?”小張詫異地站住腳。
“自然是迎接大官兒。”老範說道,“不知道是不是蔣藩臺?
我們等一等看。“
於是,兩人躲在人家屋簾下看熱鬧。約莫一頓飯的功夫,聽得人聲喧闐,馬蹄雜沓,跪在地上的長毛,臉上都顯得很緊張。小張踮起腳望了一下,欣然色喜,“來了,來了!”他說,“不錯,是蔣藩臺。”
蔣益灃穿著御賜的黃馬褂,在一隊帶刀掮槍的正兵簇擁之下,緩緩行來,顯得極其從容,與跪地乞降的長毛,命運未卜,面現死色,恰是一個顯明的對比。
其中有一個身材魁梧的,跪在前面,顯得更加刺眼,小張認得他就是錢貴仁,此時青衣小帽,一副待罪之人的打扮,而臉色亦特別難看,灰不灰,青不青,泛著一雙死魚眼睛,真如市井訾人之語:“比死人多一口氣。”
小張是從心底卑視其人。迷途知返,早早起義歸順,自是好事,不然,成則為王,敗則為寇,亦不失草莽本色,像這樣跪地乞饒,膽小怕死,當初又何必去做什麼長毛!
這樣想著,便連正眼都不肯去看錢貴仁,視線只繚繞著蔣益灃左右。他亦是個胖子,但比跪在地上的那個胖子,神態有天淵之別,左顧右盼,得意非凡,他也像小張一樣,不拿正眼去看錢貴仁,卻看到了小張,微微一楞,隨即用馬鞭子作勢招呼身旁衛士,不知說了兩句什麼話,只見他左手往小張這面指了一下。
這一下連老範都察覺了,“小張,來了!”他沉靜而滿意地說,“你沒有吹牛,你認得蔣藩臺。”
“蔣藩臺認得我!”
“這話也不錯。”老範低聲說道,“是來跟你搭話了,你可別甩掉我。”
小張當然理會得他的用意,是因為他曾為長毛幹過緊要勾當,託求庇護。便點點頭說:“你放心,一切有我!”
正說著話,蔣益灃所派的那名衛士,已經走過來了,看熱鬧的百姓,自動讓開一條路,都往後退,而唯有小張反往前擠。這一來省了那衛士許多事,看著小張很客氣地問道:“貴姓張?”
“是的。你們大人交代你,有話要跟我說?”
“是!我們大人交代,請張老爺把公館的地點吩咐我,我們大人回頭要請張老爺見面,有要緊事要談。”
“我也正要見你們大人,既然彼此都有要緊事談,我就跟了你去。等一會也不要緊!”
那衛士躊躇了一下,點點頭說:“既然這樣,張老爺請跟我來。”
“好!”小張問道:“貴姓?”
“不敢!高攀張老爺的貴姓。我是記名千總。”
“原來也姓張,好極!我們一家人,我就實說了。”小張指著老範說:“這位範老哥,是位了不起的人,你們大人一定也想見他。”
“是!是!那就一起請過來吧!”
就這一番折衛之間,形勢一變,錢貴仁的“比王府”,已經為官軍所接收,一小隊人,在大門周圍散開,圈出來有五六丈方圓的地面,列為禁區,不但閒人不準接近,連比王錢貴仁亦被攆到照牆下,一面瑟瑟發抖,一面靜候發落。
萬目睽睽注視之下,小張高視闊步,老範步履蹣跚,而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