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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林翼,立馬遙望,意氣甚豪,指著安慶城內的太平軍,說他們已為釜底遊魂,指日可以平服。一句話未完,顏色大變,口吐鮮血。

這是因為胡林翼突受刺激,刺激來自兩條西洋的輪船,逆水直上,迅如奔馬,洋人有此利器,不能不憂。胡林翼本來就有肺疾,從此病勢日重,半年功夫,竟至不起。臨終前幾個月,有人跟他談起洋務,他總是閉目搖手,神態憂鬱地說:“不談,不談。這不是我們所能談得出結果來的。”

曾國藩在這方面,跟胡林翼約略同感。這時李鴻章提到“洋商的大火輪”,自然而然地憶及往事,既憂國勢,又悼良友,所以閉目不語,神色不怡。

李鴻章不免詫異,“老師,”他問,“憂慮的是什麼?”

“當年——”他將當年藎臣憂國的因由,說了給李鴻章。

“胡潤帥原是深謀遠慮的人。不過洋務連談都不願談,也未免過分。”李鴻章停了一下說,“照門生看,師夷以制夷,倒是可行之道。”

“那是以後的事,眼前還談不到。”曾國藩將話題拉了回來:“安慶被圍的那時候,城內的長毛,就靠洋商的輪船接濟,官軍拿他們沒有辦法。輪船外包鐵甲,其行如風,用洋槍打是不中用的,不過,拿大炮轟呢?僧王守大沽口,恃有炮臺,英法軍艦不敢貿然內犯,看起來,輪船不能不怕大炮。這一層,你要仔細思量。”

“門生想過了。運兵的訊息,當然要嚴防外洩。僱船的時候,不必先跟洋商說破,到時候兵上了船,不怕洋人不就節。”

曾國藩沉吟久之,方始開口:“這樣做法,跡近挾制,不是光明磊落的行為,而且也怕洋人不服,反倒會洩訊息。照我看,這件事做倒可以做得,總須先求穩當。第一先要仔細探查,此去有哪幾處會受長毛的炮轟,可有閃避之道?第二、要跟洋商說得明明白白。水腳貴一點倒不要緊,必得聽我們指揮,要走要停,白天走,還是夜裡走,不能隨人擺佈。”

“老師顧慮得是,我就照老師的話,跟錢調甫他們去說。”

“不忙,不忙!”曾國藩搖其頭,“還有最要緊的一件事,尚無眉目。少荃,我這裡怕抽不出多少人,沅甫雖有六千人,是不是肯擔當此任,尚未可知。再說,進圍金陵,亦不可緩。你能不能自己練一支兵?”

練兵先要招兵,這不是三兩個月可了的事,李鴻章有些為難,回鄉招募,練成一支可以與湘軍並駕齊驅的勁旅,固是極好之事,就怕遠水救不得近火,等練成了,上海已經失守,變成無用武之地,豈非白耗心血。

曾國藩見他沉吟不語,便猜到了他的心事,“少荃,”他提醒他說,“兵總是要自己一手訓練出來的,才會得力。鮑春霆會打仗,不會練兵,他的隊伍,紀律太差,只能攻,不能守,一屯下來,百姓就要遭殃。這是鮑春霆吃虧的地方,你當引以為鑑。至於軍隊練好了,不愁沒有用處,你不必三心兩意,只從根本上去著力,決不會錯。”

李鴻章矍然而起,毅然表示:“我遵老師的訓誨。”

從曾國藩那裡退了出來,李鴻章先不跟錢鼎銘見面,得要找一個人去好好商量,這個人就是安慶克復之前,向曾氏弟兄投誠的長毛程學啟。

程學啟是安徽桐城人,字方忠。年紀雖輕,在地方上的聲名甚盛,他沒有讀多少書,但行事有遊俠之風,喜用奇計,更善結納。陳玉成在皖北,深慕其人,百計招致,程學啟不肯投偽。因為得不到,便愈覺得珍貴可愛,最後陳玉成出了下策,將程學啟的父母擄了去當人質,這才逼得他出面,受任了太平天國的官職,領兵扼守安慶城外,與城內的太平軍互為支援。

但是,程學啟內心是不滿太平軍的,尤其是用這樣的方式將他逼得落了水,更覺於心不甘。不過他為人極深沉,表面絲毫不露痕跡,在安慶的太平軍以及陳玉成亦都對他深信不疑。誰知就在攻防戰最激烈的緊要關頭,他拉著隊伍反正了。

反正以後,並未獲得重用,曾國荃只相信子弟兵,曾國藩則出以持重,不敢過分信任,所以僅撥了一千兵給他,擔任不關緊要之處的外圍警戒。但李鴻章因為同鄉的關係,跟程學啟頗為接近,每次相見,一談就是半天,深知此人才氣縱橫,有擔當、有決斷,是絕好將材。這時受了曾國藩的鼓勵,預備回家鄉招募人馬,自然第一個就想到這位同鄉。

“方忠兄,”李鴻章喜孜孜地用合肥土話說,“現在有個好機會,賊孃的,好好搞一下!”

程學啟亦願一抒抱負,於是傾心籌劃、談了整整一夜、擬出來一個計劃,除了他跟程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