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下次再這樣做,就不會有人救你了。”
少年下意識地就想轉身,但是蘇佐又喊住了他:“等等,把這個拿上。”
從拎著的藤盒裡取出那半塊肉餅,蘇佐塞到了他手裡:“諸神會注視著你的,我的孩子。”
蘇佐在胸前畫了個菱形,有模有樣地學修會里的修女們唸了句最大眾化的祝詞。
看著這樣的蘇佐,少年突然抬起胳膊,狠狠地抹了把眼淚,然後向蘇佐用力鞠了個躬,轉身跑掉了。
圍觀的人群中發出了雷霆般的掌聲,蘇佐不禁有些得意忘形地向周圍點頭:“感謝大家的幫助,諸神也同樣在注視著你們!”
好好的一句祝詞,在蘇佐的嘴裡就硬生生地變了味。
看到事情結束,圍觀的人群也便開始散去,蘇佐低著頭,打算承受維潔兒的怒火。
“……你到底在想什麼?”維潔兒沉默良久,終於開口說話了,“你能幫得了他一次,還能幫得了他一輩子嗎?”
蘇佐抬起頭,眼神誠懇地看著維潔兒:“幫不了。”
“那麼你還!——”
維潔兒的怒叱說到一半就被蘇佐打斷了:“讓人悔悟不一定非要用懲罰的手段,神明的教會與信仰的作用就在這裡。我幫不了他一輩子,但是卻可以幫得了他一時,人人都有街頭落難的時候,在一個靈魂滑向深淵的瞬間,如果有人拉他一把,那麼很可能就為諸神挽回了一個即將墮落的靈魂。”
“……”維潔兒看著蘇佐毫無虛假的眼神,咬了咬嘴唇,她幾乎快要動搖了,“但是你這一次能拯救他,那麼你能拯救所有人嗎?法律是秩序的基礎,擾亂這種秩序,只會讓更多人看到可趁之機——”
蘇佐拄著柺杖,緩緩地轉過身去,看向川流不息的人群,在這裡的人中,不知道有多少是因為過不了通道的神術稽核才留下討生活的“罪人”,不過即使是這樣的他們,在文寧區,依然可以像是正常人一樣改變過去,開始新的生活。而如果按照他們過往犯下的罪行進行清算的話,這街頭上的人至少消失一半,而剩下的一半人中,有四分之一沒有雙手,有四分之一不能行走,還有四分之一不能開口說話,最後剩下四分之一才是善良的正常人。
那麼這麼說,文寧區的人們天生就是流淌著罪人之血的罪犯嗎?
別開玩笑了!
蘇佐撐著柺杖,緩緩走到街道旁的水果攤前,從懷裡掏出五枚銅幣拋給攤主,蘇佐拿起來一個他以前看都不會看的青蘋果塞進嘴裡——他前世就不怎麼喜歡吃蘋果,重生之後,這是他第一次吃這玩意。
入嘴的果實又酸又澀,但是就是這樣的東西,在貧民們看來,卻也是不可多得的珍貴食品。
口中咀嚼著果肉,蘇佐卻口齒異常清晰地向維潔兒發出了質詢:“維潔兒,我救不了所有人,但是就如你看到這樣,那個孩子僅僅是因為偷盜了一個在貴族看來不值一提的兩個酸蘋果,就要被砍去右手,你覺得這樣的規則……就是正義的嗎?!”
“可是這就是法律!這就是規則!現在南嶺常年戰亂,各地治安所的人手都不充足,只能用加大刑罰力度來彌補……”面對蘇佐的質疑,維潔兒不禁爭辯道,不過她越說語氣越弱,最後幾近蚊蠅。
“貴族打仗跟平民又有什麼關係,獲得的領土與戰利品又不會轉化成平民的好處,在戰時被剝削,在戰後被遺忘,無論是哪裡,哪個時代,不都是這樣嗎?!”
蘇佐輕聲用只有維潔兒能聽到的音量,說著堪稱大逆不道的話語。
“依文伊恩你……”維潔兒的金sè的眼瞳裡滿是不可思議,她完全沒想到蘇佐居然會說出這樣的一番話。
“在我看來,一個好人,可以救一個人,而一個好的統治者,卻可以救無數人。”
蘇佐沒有管維潔兒的神情如何,只是自顧自地說道。
“沒錯,面對滿地民不聊生的慘狀,一個人能做到的事情實在是太少了,我救不了所有人,所以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肯定會有人因為偷盜,搶劫,殺人而死去。但是這並不是說,這樣嚴酷的法律與規則就是對的了。”
“一個好的統治者,應當讓他的領地國泰民安,人人有居所,人人有飯食,人人可以透過勞動養活自己,這樣他們就不需偷盜,不需搶劫,不需欺騙,不需殺人,就能夠活下去。而維潔兒,你說,這樣的世界還需要那麼殘酷的刑法,來保證社會穩定嗎?!”
蘇佐一口一口地咬著手中的酸蘋果,那股酸澀真是直沁心脾,酸得人舌頭麻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