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歷我倒是知道……”在黃姑娘把玉反覆拋到空中的時候,許平的心也跟著一起懸上半空,不過幸好它被平安地接住了。許平把這塊玉的來歷說給黃姑娘聽,他還是第一次把這個故事告訴別人。
黃姑娘聚精會神地聽著,看向那塊玉的眼神也變得崇敬和愛惜。
許平告訴黃姑娘:“……這塊玉是先父給我孃的聘禮之一。先父事先就曾和我孃舅明言,若是他悔婚,這塊玉自然歸我娘所有,以示他的至誠;但是成親之日,這塊玉也要當作嫁妝再帶回來……”
黃姑娘插嘴問道:“既然是聘禮,當然是舅家所有,怎麼又好當作嫁妝帶回去?”
“只有這塊玉罷了,其他的自然歸舅家所有,”許平見黃姑娘臉上似乎有些不滿,連忙分辨道:“我家的聘禮自然十分豐厚,這玉只是表明我父親的鄭重之意。”
“就是說,如果許公子用這玉下聘,將來也還是要拿回去的嘍?”
雖然聽出黃姑娘語氣中的不滿,不過許平還是老實回答:“當然。”
黃姑娘虎著臉把玉塞回到許平手裡,冷冷地說道:“原來許將軍打的這樣的如意算盤,領教了。”
許平雖然沒有空手騙婚之意,但是自己的話聽起來確實不太順耳,像是不出聘禮還要白拿女方嫁妝的意思——無論如何女方肯定不會拿這塊玉當嫁妝,侯府當然更不會。明朝人一向喜歡以送嫁隊伍的長短來評價女家的體面,黃石的女兒出嫁時,估計當今天子都會提書賜匾,閣老尚書大概也都會隨一份賀禮,達官顯貴都會赴宴道喜。要是抬嫁妝的隊伍不排出去幾條街,以後黃石都不好意思出門見人。從另一方面來說,以明朝人的觀念看,聘禮意味著男方的誠意,當然也顯示著男方對女方的重視程度,聘金越多女方自然越有面子。
“小姐誤會了。”許平滿腹的委屈,但卻說不出任何的話。
面前黃姑娘只是靜靜地看著他,似乎還在等著許平的下文,但是許平心中卻空蕩蕩的。父親戰死在邊疆,舅家也已經敗落,現在除了一個小屋和一個早點鋪子更無別物。無論許平心裡如何壯志凌雲,無論他如何積極努力,甚至無論張承業將軍是不是會去替他美言,許平此刻都不能不正視自己的現實——侯府千金之女的聘金他是無論如何也湊不出來的。不要說一年、兩年,就是五年、十年也不行。許平把玉輕輕放回自己懷中,長嘆道:“小姐,末將知錯了。”
“許公子,此話怎講?”
“小姐向末將表露身份以後,末將本該知難而退,可是卻放不下這份非份之想,怎麼也放不下啊。”許平突然感到胸中滿滿的全是那種無能為力之感。在此之前,他雖然也想過兩人之間的身份差異,但是卻盡力對它視而不見。今天許平離他夢寐以求的目標就差最後的一步,這就逼著他不得不正視橫在自己和侯府之女間的障礙。他不需要多想就可以明白,這是根本不可能越過去的。
“末將一無所有。”許平苦笑一聲,又道:“末將除了軍營,連屋子都沒有一間。”
等到許平得到世職後,朝廷倒是會有所安排,不過那肯定也配不上黃姑娘的身份。再說,朝廷安排的房屋也不好變賣。
黃姑娘平靜地問道:“那許公子現在是打算知難而退了嗎?”
雖然心裡已經給了肯定的答覆,但是許平實在無法把它輕鬆說出口,當他再次揚起頭,迎上黃姑娘的注視後,許平說的竟然是:“沒有。”
黃姑娘低低應了一聲,把頭低下沉思片刻,對許平道:“許公子,我把這塊玉還給你。無論是這玉,還是許公子其它的什麼聘禮,它們都應該由公子交到我爹的手裡,不是嗎?”
許平喃喃地答道:“是。”
“我該回去了。”黃姑娘看著許平的眼睛裡,似乎帶上一絲憐惜:“有志者事竟成,許公子,我說過我會拭目以待的。”
黃姑娘和秋月離去後,許平失魂落魄地在原地站立良久。秋風吹來,揚起地上的樹葉和紙張。許平俯下身把方才散落的紙一一撿起。抄著《征戰之源》的紙上彷彿還帶著些胭脂香氣。許平把它們整理好,但卻沒有心情看上一眼,只是默默地收到懷裡。
……
朝廷已經下達對山東叛亂的討伐命令,這個命令寫在朝廷的邸報上散發天下,連誓師出兵的日子也昭然公佈,確定在七月一日。根據許平的感覺,似乎沒有必要把出兵搞得這般張揚,動靜越大自然山東叛軍也越會小心提防。不過這並不是許平的好惡所能決定的。朝廷起用黃石,只是給他一個練兵總理的職務,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