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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常自己換不成馬,還得讓巴圖替他換。要不就是勉強套住了烈馬,但沒有在套住的一剎那,及時坐到馬鞍後面的馬屁股上,以便用馬鞍支撐住自己的身體。於是他常常被馬拽脫了手,馬拖著杆子跑了,不一會兒,費了幾天的工夫做成的套馬杆,就被馬一踩三截。為了練套技,他經常在羊群裡練習套羊,追得羊群像遇到狼,追得母羊幾乎流產,讓畢利格老人一通好訓以後才算罷休。後來老人讓他先從套牛車後轅頭開始練,他的套技才大有長進,近來他已經可以替陳陣他們三個人換馬了,這可解決了一個大難題。張繼原很少回家,一個月能在家裡斷斷續續住上一星期就算不錯了。每次他一回來,倒頭便睡,睡醒以後就會給同伴講許許多多人、馬、狼的故事。

馬倌馬多腿快,識多見廣。牧業隊分給馬倌的專用馬就有八九匹,而且馬群裡的生馬,無主馬也可以隨便騎。馬倌騎馬幾乎一天一換,甚至一天兩換,從不吝惜馬力,到任何地方都是一路狂奔,牛氣烘烘。馬倌到哪個蒙古包都有人求,求換馬,求捎信,求帶東西,求請醫生,求講小道訊息。馬倌也是收到姑娘們笑容最多的人,讓那些只有四五匹專用馬,訊息閉塞的羊倌牛倌羨慕得要死。但放馬又是草原上最艱苦最兇險的工作,沒有身強、膽大、機敏、聰明、警覺、耐飢渴、耐寒暑的狼或軍人的素質,生產隊裡是不會選你當馬倌的。四人中能被挑走一個就算走運,其他三人就絕無希望當馬倌了。陳陣蒐集的許多狼故事,就是張繼原陸續講給他聽的。每當張繼原回家小住,陳陣就對他好吃好喝好招待,兩人在狼的話題上非常投機。馬倌處在與狼群生死戰鬥的第一線,對狼的態度非常矛盾。陳陣和張繼原,再加上楊克,三人經常聊得很晚,有時還爭論不休。張繼原回馬群的時候,也總要跟陳陣楊克借一兩本書揣著解悶。

梁建中當牛倌,放140多頭牛。放牛是草原上最舒服的活計,草原上的人說,牛倌牛倌,給個縣官也不換。牛群早出晚歸,自己認草又認家。小牛犢一個挨一個拴在家門前地上的馬鬃繩旁,母牛會準時回來餵奶。只是犍牛討厭,哪兒草好往哪兒跑,懶得回家,牛倌最辛苦的活也就是找牛趕牛。但牛犟起來,無論怎麼打,它都梗著牛脖子,哆嗦著眼皮,賴在地上就是不走,讓人氣得想咬牛。牛倌屬於自己的閒散時間最多,當羊倌的,若是有事就可以找牛倌幫忙。蒙古包沒有牛,那日子就沒法過了。駕車、搬家、擠奶、做奶食、儲幹糞、剝牛皮、吃牛肉、做皮活,這些與家有關的事情都離不開牛。馬背上的民族,必須得有一個牛背上的家。牛倌、羊倌、馬倌各司其職,就好比是一根環環相扣、缺一不可的鏈條。

陳陣和楊克合管一群羊,1700多隻。絕大部分是聞名全國的額侖大尾羊,尾巴大如中型臉盆,尾膘半透明,肥脆而不膩,肉質鮮香又不羶。據烏力吉說,全盟草場中就數額侖的草場和草質最好,所以額侖的羊也最好。在古代,是皇家貢品羊,是忽必烈進北京以後親點的皇族肉食羊。就是現在,國家領導人在人民大會堂,招待阿拉伯伊斯蘭國家元首所用的羊肉,也是額侖大尾羊,據說那些國家的元首們經常撇開國家大事來尋問羊肉的產地。陳陣常想,額侖草原的狼個頭大得出奇,腦子轉得比人還快,可能也與它們經常吃額侖大尾羊有關。羊群中另一種羊是新疆改良羊,是本地羊和新疆細毛羊的雜交品種,毛質好,產量高,賣價高於本地羊毛三四倍,但肉質松,無鮮味,牧民誰也不愛吃。

再就是山羊,數量很少,只佔羊群總數的二三十分之一。雖然山羊啃草根毀草場,但山羊絨價值昂貴,而且山羊中的閹羊大多有利角又膽大,敢與狼拼鬥。羊群裡放進一些山羊,常常可以抵擋孤狼獨狼的偷襲。因此,蒙古羊群的領頭羊通常都由幾十只大角山羊擔任。頭羊們認草、認家又有主見,走到草好的地方就壓住陣腳,走到草差的地方就大步流星。山羊比綿羊還有個優點,就是它一受到狼攻擊就會咩咩亂叫,起到報警的作用。不像綿羊,膽小又愚蠢,被狼咬開了肚子也嚇得一聲不吭,任狼宰割。陳陣發現蒙古牧民擅長平衡,善於利用草原萬物各自的特長,能夠把矛盾的比例,調節到害處最小而收益最大的黃金分割線上。

兩個羊倌一人放羊,一人下夜。放羊記工十分,下夜記工八分。兩人工作可以互相輪班,互相調換,一人有事另一人經常連幹一天一夜或兩夜兩天。如果狗好圈好,春季下夜照樣可以睡足覺。但夏秋冬三季遊牧,沒有春季接羔營盤的土石羊圈,只靠半圈用牛車、柵欄和大氈搭的擋風牆,根本擋不住狼。如果狼害嚴重,下夜絕對是件苦差事,整夜甭想睡覺,要打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