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若是沒有某些神性的支撐,生活就太無望了。陳陣的眼圈發紅。
老人轉身看著陳陣說:別把手藏起來,是讓小狼抓的吧?昨兒晚上我全聽見了。孩子啊,你以為我是來殺小狼的吧……今兒早上,就有好幾撥馬倌羊倌上我家告你的狀,讓大隊處死小狼。我和老烏商量過了,你還接著養吧,可得多加小心。唉,真沒見過像你這樣迷狼的漢人。
陳陣愣了幾秒鐘才吃驚地問:真讓我接著養啊?為什麼?我也真怕給隊裡造成損失,怕給您添麻煩。我正打算給小狼做一個皮條嘴套,不讓它嗥。
烏力吉說:晚了,母狼全都知道你家有一條小狼了。我估摸,今天夜裡狼群準來。不過,我們倆讓各組的營盤扎得這麼密,人多狗多槍多,狼群不好下手。我就怕以後回到秋草場,營盤一分散,那你們包就危險了。
陳陣說:到時候我家的三條小狗長大了,有五條大狗,再加上二郎這條殺狼狗,我們下夜的時候再勤往外跑,還可以點大爆竹,我們就不怕狼了。
老人說:到時候再看看吧。
陳陣還是不放心,忍不住問:阿爸,那麼多的人讓您下令處死小狼,您怎麼跟他們說啊?
老人說:這些日子狼群專掏馬駒子,馬群損失太大。要是小狼能把狼群招到這兒來,馬群就可以減少損失,馬倌的日子就能好過一些。馬群再不能出事了。
烏力吉對陳陣說:你養小狼倒是有這麼一個好處,能減輕馬群的壓力……你千萬別讓小狼咬了,那可不是鬧著玩的。前些日子,有一個民工夜裡去偷牧民家的幹牛糞,讓牧民的狗咬傷了,差點得了狂犬病送了命。我已經叫小彭上場部再領一些藥。
老人和烏力吉騎上馬去了馬群,走得急匆匆。馬群一定又出事了。陳陣望著兩股黃塵,心裡不知是輕鬆還是緊張。
晉國原是戎狄遊牧地區,成王封同母弟叔虞為唐侯,在唐國內“疆以戎索”(左傳定公四年),就是說,按照戎狄生活慣例,分配牧地,不像魯衛農業地區按周法分配耕地。叔虞子燮父改國號為晉。
——范文瀾《中國通史簡編》第一編
陳陣拿出家裡最後兩根肉條,再加了一些羊油,給小狼煮了一鍋稠肉粥。小狼食量越來越大,滿滿一盆肉粥還不能把它餵飽。陳陣嘆了口氣,進包抓緊時間睡覺,爭取養足精神,準備應對這夜更危險的夜戰。到午後一點多鐘,他被一陣叫聲喊醒,急忙跑出了門。
張繼原騎著一匹馱著東西的大馬,走到蒙古包門前空地,那匹馬前半身全是血,一驚一乍不肯靠近牛車。狗們一擁而上,把人馬圍住,猛搖尾巴。陳陣揉了揉還未睡醒的眼睛,嚇了一跳:張繼原的馬鞍上竟然馱著一匹受傷的馬駒子。他慌忙上前牽住馬籠頭,穩住大馬。馬駒子疼得抬頭掙扎,胸頸的幾個血洞仍在流血,染紅了馬鞍馬身。大馬驚恐地瞪大了眼,鼻孔噴著粗氣,一條前腿不停地打顫,另一條腿不時刨地跺蹄。張繼原坐在鞍後馬屁股上,下馬很困難,又怕血淋淋的馬駒摔落到馬蹄下,驚咋了坐騎。陳陣連忙騰出一隻手攥住了小馬駒的一條前腿,張繼原費力地把右腳退出馬蹬,小心下了馬,幾乎摔倒在地。
兩人在大馬的兩側,抬起馬駒,輕輕放到地上。大馬急轉身,瞪大眼,哀哀地看著馬駒。小馬駒已經抬不起頭,睜大了美麗的黑眼睛,哀求地望著人,疼得噝噝地叫,前蹄撐地,但已經站不起來了。陳陣忙問:還有救嗎?張繼原說:巴圖已經看過傷口,他說肯定是沒救了。咱們好久沒吃肉了,趁它還活著,趕緊殺吧。沙茨楞剛給畢利格家也送去了一匹咬傷的馬駒。
陳陣心裡格登一下。他給張繼原打了一盆水,讓他洗手,忙問:馬群又出事了?損失大不大?
張繼原喪氣地說:別提了。昨天一晚上,我和巴圖的馬群就被狼吃了兩匹馬駒,咬傷一匹。沙茨楞那群馬更慘,這幾天,被狼一口氣掏了五六匹。別的馬群還不知道,損失肯定也不少。隊裡的頭頭都去了馬群。
陳陣說:昨天夜裡,狼群圍著大隊營盤嗥了一夜。狼群都集中在我們這兒,怎麼又跑到馬群那兒去了呢?
張繼原說:這就叫做群狼戰術,全面出擊,四面開花。聲東擊西,互相掩護,佯攻加主攻,能攻則攻,攻不動就牽制兵力,讓人顧頭顧不了尾,顧東顧不了西。狼群的這招要比集中優勢兵力,各個擊破的戰術更厲害。張繼原洗完手又說:趕緊把馬駒殺了吧,等馬駒死了再殺,就放不出血,血淤在肉裡,肉就不好吃了。
陳陣說:都說馬倌狼性最足,一點也不假。你現在有馬倌的派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