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感覺聲音離得很近,可現在才知道實際上很遠。因為這是寧靜的清晨,聲音不受干擾,傳得遠,聽起來才特別清晰,產生一種距離很近的感覺。
“……平,你快回來呀……”
叫聲又響了一次,這回聽出來了,呼叫的人名好象叫什麼平,要是不注意聽,發音和自己的“誠”字差不多。志誠信步向叫聲的方向走去。
走了一會兒,眼前的景象漸漸發生了變化。不但腳下的水泥路變成了油渣路,而且,房屋也低矮了許多,最高的就是一幢三層樓,還有幾個二層的,剩下的都是磚房了,衛生情況也差多了,街道兩旁的房屋招牌上多是商店,還有很多攤床,雖然因為太早沒人營業,也能感受到這裡是商業聚集區。往前再走幾步,又發現一個引人注目的情況,那就是一家挨一家的髮廊、洗頭房、泡腳屋等。身為警察的志誠,當然知道在這種招牌後面隱藏的都是什麼。看來,這烏嶺雖然偏遠,可也不是一塊淨土啊。繁榮昌(娼)盛麼,這裡經濟情況好,這種東西自然也就興盛起來。
這裡雖然與飯店那邊的環境差得多,可還過得去眼。當志誠詢著越來越清晰的叫聲走去時,景色反差就更大了。漸漸地,到了煤礦的郊區,滿眼是破舊的房舍,多數還是土房,有的已經殘破不堪。腳下的道路早已變成了砂石路。雖然天還早,已經偶有卡車駛過,車上都滿載原煤,把黑色的粉塵飛揚到空氣中,飛揚到附近的一切物體上,讓人不得不時時屏住呼吸,和飯店附近的景色相比,真是天壤之別。
“劉平,你咋不回來呀,俺等著你哪,你回來呀……”
悽慘的女聲又叫起來。聽起來已經不遠了,志誠加快腳步走過去,走出了居民區,來到郊外一個路口,看到一個女人的背影,正向東方呼喚著。雖然看不清面容,可從身姿上看得出,這是個年紀尚輕的女人。她是誰,清晨中站在這裡呼喚誰,聲音為什麼如此悽慘,讓人心悸?
志誠慢慢向女人走去,她好象意識到身後有人來到,“霍”地轉過臉來,志誠在曙光中看清了她的模樣,不由吃了一驚。她雖然是個年輕姑娘,可面色蒼白,神容枯槁,眼窩深陷,然而,卻穿著顏色鮮豔的衣褲……沒等他做出反應,她已經疾步向他奔過來:“你從哪兒來,看見劉平了嗎?黑眉大眼的,可俊氣了……你看見他了嗎……”
志誠無法回答,一時怔住。她也怔了一下,忽然變了臉色,怒衝衝地奔上來:“你說啥,劉平死了,你胡說,他好好的怎麼就死了呢,他馬上就要和我結婚了,他沒有死,你胡說,胡說……”
女人怒衝衝地把手伸過來,象要抓他的臉。志誠嚇得急忙向後退去,女人卻追過來:“你哪兒跑,今兒個你非把話說清楚不可……”
還好,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一個頭發花白的老漢奔過來:“英子,你幹啥呢……”氣喘吁吁奔過來攔住女人,扭過臉對志誠歉意地說:“嚇著您了同志,她是瘋子。你別害怕,她不打人,見誰都是這些話,平時好好的,可說犯就犯,這不,正給我燒火做飯呢,又犯病了,一眼沒看住就跑出來,每回都這樣……”轉過臉對女人大聲道:“走,跟爹回家!”
女人掙扎著不走:“俺不,爹,你先回去吧,俺還要等劉平,等他回來跟俺結婚,他說過,這輩子除了俺,他不跟第二人女人結婚,俺一定要等她……”
老漢帶出了哭腔:“英子,聽爹的話啊,咱不等他了,不等他了,啊,他回來會上家找你的,走,跟爹回家,你得幫爹做飯哪,我閨女最聽爹的話了……”
女人不掙扎了,剛才的瘋勁兒好象過去了,愣愣地站了片刻,突然放聲大哭起來:“劉平啊,你咋一去不回呀,把我一個人扔下了,讓我咋辦哪……”
老漢也忍不住抽泣起來,一邊用袖子抹著眼睛,一邊用悲慘的語調大聲道:“英子,你忘了他吧,別想他了,他死了,可你還年輕啊,還有好長好長的路要走啊……走,跟爹回家……”
父女倆攙扶著向居民區走去,背影漸遠,漸漸消失了,志誠卻被這一幕深深地打動了。雖然具體發生了什麼不清楚,但從老漢的話中已經知道這是一幕悽慘的人間悲劇:一對相親相愛、即將結婚的人永遠的別離了,生死相隔,死者死矣,生者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他發現自己的眼睛溼潤了。
3
平靜下來後,志誠卻一時不知再往哪裡去了。他本來想隨便走一走,不想卻走到這裡。他觀察了一下附近的景象,發現這裡雖是郊外,卻沒有農村應有的那種初秋的金黃或碧綠,有的只是一片灰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