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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秀微微歪著頭想了想,“有些離經叛道。”

“哦。”政秀輕輕點了點頭,溫和地說道:“把五郎有衛門叫來。”五郎右衛門是弘秀的哥哥,政秀的次子。

弘秀出去不久,五郎右衛門便走了進來:“父親大人,您叫我?”

“我有事想問你。你認為,現在的主公怎樣?”

“父親問我?”

“他是明主還是昏主?”

“大概……不能叫作明主……葬禮那天他的所作所為……”

政秀點點頭,打斷他:“好了,我只是想問問你的看法。把監物叫來。”

政秀的長男監物非常畏懼信長。當初信長曾經看中監物的一匹烈馬,但監物拒絕給他。後來,監物改變主意,想要將馬送給信長時,卻被信長狠狠訓斥了一頓。自那以後,他便對信長畏懼非常。

不久,監物走了進來,在政秀身邊坐下。

“監物,”平手政秀的聲音更加低沉,“你認為,現在的主公如何?”

“……”

“為父以為,他表面上粗暴荒誕,內裡卻超凡脫俗……你說呢?”

監物不答。他眼神凝重,好像在揣測父親為何問及此事。

“你不認為他異於常人嗎?”

“也許吧,不過,迄今為止,孩兒不曾見他表露出任何體貼之情。”

“哦。”政秀吐了一口氣,“若他內心有對部屬的豐富情感,我們便要設法讓他表現出來,以團結起整個織田氏……這是家臣的責任。”

“父親何出此言?”

“我是想問你對主公有無信心。”

“父親,監物尚未成年,還不曾想過這些。”

政秀點了點頭,揮手令監物下去。很明顯,監物對信長沒有好感。這三個孩子都還未能認識到信長的氣度。政秀再次閉上眼睛。窗外,天色漸暗。室內燭影搖曳,他的影子在窗紙上不停地晃動。

“萬松院大人……”半晌,政秀口中吐出這幾個字,呼喚著故去的主公。“在您所有的家臣之中,政秀是您最為信任者……”他緊閉的雙眼溼潤了。“請原諒……政秀豈能辜負了您的信任,請原諒!”他哀慼地自言自語,彷彿信秀就在面前。“我不過是在和吉法師作賭。若吉法師能夠順利嗣位,並將尾張各地及整個近畿都納入囊中,作為他的師父,我也算盡責了……但這似有些一廂情願……不,政秀並非因悲傷而哭泣,而是高興……”

此時,政秀頭頂傳來老鼠窸窸窣窣的聲音。在他聽來,那簡直似信秀在顯靈。

“哦,您在聽……”他抬頭望著屋頂,如無助的孩子般掉下淚來。“先主,政秀似乎被吉法師超越了。他已經令常人無法理解……但是,先主,您親自挑選政秀為吉法師的守護人……政秀不才,但作為一名堂堂武士,定會堅持到底。請您放心……請放心……先主!”政秀不覺雙手伏在榻榻米上,抽泣起來。當然,這也很難說便是歡喜的眼淚,卻像春雨般夾雜著些許溫馨的感傷。

主公故去了……他的故去如此突然,人生無常之感,緊緊地攫住了政秀的心,揮之不去。他想到自己不久也將死去,突然生出寂寞之感。不可思議的是,自己居然能夠闖過無數腥風血雨,活到今日。但是自己究竟為何要來到這個世界呢?政秀困惑於這些,完全是出於他忠誠的秉性。

信秀和政秀這一代人,已如去歲的枯葉紛紛凋落,但這絕不意味著樹木會枯亡,來年的樹木以去年的枯葉為底,將更加挺拔,更加生機勃勃。信長和權六都是來年之木,政秀不禁想到。年輕的政秀也曾對信秀頗不敬服。他曾私下盤算:為這樣的主君效勞,一輩子恐也無出頭之日。但他的疑慮不知何時煙消雲散了,最終被信秀征服,心甘情願地終生追隨。信長若連令柴田權六之輩心悅誠服都不能,還能成何大事?

“吉法師拜託給你了!”信秀的囑託如在眼前。他將終生忠心耿耿輔佐織田信長。作為武士,只要他活著,就要信守這一承諾。

平手政秀縱情哭泣過後,抬起頭來。此時他臉上已看不到半絲悲慼。他環顧四周,微笑著拿過硯臺,慢慢研起墨來。人生自有悲喜。從初次讀書習字開始,他便常常與宗牧、信秀等一起玩連歌遊戲。過去的雅緻時光不覺浮現到眼前。過去的一切好像都是為了今日,連那時讀書習字也是在為今日寫這遺書作準備,但這次能否說得上雅緻?政秀情不自禁地湧上一絲苦笑。

研好墨,政秀挑了挑燈捻。周圍頓時亮堂起來,那紙都似發出一股芳香。提起筆,筆尖緩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