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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部分

照。狗尿苔向開石藉手電筒,說是他家地窖裡有了蠍子,拿手電筒照著好逮。開石說:要沒我這手電筒蠍子都不逮啦?狗尿苔說:煤油燈光不亮麼,借我用一次,我給你吃……開石平日對狗尿苔不好,狗尿苔不願意說偷到雞了讓他吃雞肉,改口說,我給你吃蒸紅薯。開石說:吃多少?狗尿苔說:兩個。開石說:三個!把手電筒借給了他。

後晌下起了雨,是白雨。白雨是這兒下了,那兒卻不下,常常隔著個犁溝。這個後晌的雨只在村子裡下,先能看見村外的太陽光,後來噼裡啪啦下得猛,地上的熱氣就騰起來,茫茫一片白。人都沒有避雨,站在雨地裡淋,狗也跑出來淋,貓也跑出來淋,老鼠和蛇隨處都見。雨下了幾個時辰,突然就停了,巷道里沒見了老鼠和蛇,廁所裡蒼蠅卻挽了疙瘩地飛。到了晚上,婆說:今黑兒涼,早早睡。狗尿苔卻遲遲不睡,他從樹上砍了個分岔的樹枝在做彈弓,做到院門外沒了任何響動,他說牛鈴答應要送他彈弓用的皮筋的,就哄了婆,到牛鈴家去。兩人悄悄溜往支書家,巷道里卻碰著了支書的老婆,支書的老婆嚇了一跳,狗尿苔和牛鈴也嚇了一跳,雙方互相看了一眼,都沒說話就擦身而過了。擦身而過,狗尿苔和牛鈴就躲在一邊看支書的老婆要去哪兒,足不是去柴草棚看望支書?沒想到她卻去了杏開家。

杏開在瓦盆裡栽了好幾株指甲花,這些花盆平日都擺在院裡,花開得紅豔豔,她沒了事就摘些花瓣搗碎了,要敷在指甲上著顏色。白雨下起來,她把花盆搬到了屋裡,晚上要睡時,想起花盆應該再搬出去,剛搬了三盆,支書的老婆就來了。支書的老婆一來就站在櫃前看滿盆的靈牌,靈牌前獻著一碗軟面,她點了一炷香,嘴裡嘟啷囔囔叫著滿盆的名字,眼淚就唰唰地流。滿盆死後,支書的老婆還是第一回來,又這麼半夜,杏開覺得有些奇怪,可看見支書的老婆傷心的樣子,一時想到了大,眼淚也流下來,說:婆,你不哭。支書老婆說:杏開,今日是你大的生日。杏開說:是我大的生日,我擀了一碗麵給我大獻上了。說畢卻想,支書的老婆肯定不是為我大的生日過來的,問道:婆,夜深了你還沒睡?支書老婆說:你支書爺在柴草棚裡,我咋能睡著。杏開說:他還沒回來?支書的老婆說:不得回來麼,婆睡不下,來求我杏開哩。杏開說:你求我啥事,村裡的事我都不清楚,後來才聽說讓支書爺在寫什麼材料,你求我?支書老婆說:杏開,現在你支書爺勢倒了,往常家裡來人能踢斷門檻,這都多少天了,沒一個人到我家再來。婆來求你,只有你能救了你支書爺,你給霸槽說個情,讓他放了人,你支書爺那麼大歲數了,再吃睡在柴草棚裡,那要不了十天半月就得死了。杏開說:這是文化大革命哩,人家肯聽我的?支書的老婆說:霸槽和你相好,他能不聽你的?杏開心裡咯噔一下,她擔心支書老婆說出這活,竟真的就說了,當下悶了頭沒吭聲。支書老婆說:這隻有你去說。杏開說:婆呀,別人這麼說我不生氣,你這麼說我就不高興了。支書的老婆說:你咋不高興,婆沒說枉話麼。再兇的男人,他都抵不過枕頭風的。杏開臉一下子騰紅,說:婆不能這樣說,我和霸槽關係是近些,可你那話,說得難聽,杏開在你眼裡也是破鞋爛襪子啦?!支書老婆說:這你給別人犟口,也給我犟口呀,婆啥事不知道?婆親眼看見過你和霸槽在……。杏開說:婆,我不罵你,你走,杏開在你眼裡不是正經人了,你到我這兒來,我還怕辱沒了婆。支書的老婆卻撲通跪下來,說:杏開,婆求你!杏開轉身趴在櫃蓋上哭起來。轉身的時候,扇了一股風,櫃上的煤油燈就滅了,屋裡黑洞洞的,只有那一炷香頭亮著,像一顆星星。哭了一陣,轉過了身,支書老婆還在地上跪著,她扶起了,說:你回吧,我給霸槽說,能成不能成我不敢保證,話我會給霸槽說的。支書老婆從屋裡往外走,黑暗裡撞著了地上的洗臉盆,又撞上了醃菜的八斗甕,她把院門輕輕地拉開,又輕輕閉上,聽到杏開嚶嚶地哭得發噎,院牆角的雞棚裡雞也噎住了,呃兒呃兒地響。

杏開沒睡,杏開家的雞也醒著,但支書家的雞瞌睡多,早就睡著了。支書家的雞多,雖然院子裡修有雞棚,卻一到黃昏,那個大紅公雞就跳上了緊靠著院牆的那棵榆樹上,接著別的公雞和母雞一個一個也往樹上來,當然不能超高大紅公雞,那一層一層的樹枝股上就分別站著了睡著的三隻雞,四隻雞。村裡人說過,支書把雞管教得多聽話,也有人說這是支書老婆故意訓練雞站那麼高,為著顯勢哩。牛鈴拿了木杆,木杆上釘著一個小板條,狗尿苔把手電筒往樹上照,一道白光唰地上去,沒有照著樹,黑暗裡端端長了白柱子。牛鈴說:你往哪兒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