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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部分

來。

支書一直在那裡站著,不知什麼時候,他沒有再披褂子,褂子就掉在了地上,他不敢到人群裡去,他又不敢走開,直到多半的人都在張德章面前喊了口號,唾了唾沫,他輕輕叫著霸槽。霸槽完全可以看見他,也完全可以聽到他叫,但霸槽就是沒回頭看他。一群雞,有公雞也有母雞,也站在支書旁邊的道沿上,這一個說:這就是張德章呀?!另一個說:瞧嘴多大,他吃了咱好多雞哩!這一個說:人不胖麼。另一個說:先前可胖啦,現在瘦了。這一個說:咱去不去鵮他一口去?另一個說:我不去。這一個說:怕啥,他還能再吃咱呀?!雞嘰嘰咕咕說話,支書呼不懂,他蹴下來,汗水把眼睛都迷住了,他又叫了一聲:霸槽,霸槽。雞群騷動起來,似乎要從道沿上跳下來,支書一揮手,把雞趕散了,嘎嘎嘎地叫,他再叫了句霸槽。霸槽終於回過頭了,先是把雞轟遠了,才說:噢,你也來了!支書說:我早來了。霸槽說:是嗎,早來了?你沒和張德章打個招呼?支書說:這,這,都是熟人,我就不去了吧。霸槽,我要問你個話呢,張書記是犯了啥罪了?霸槽說:他是走資派!支書說:什麼是走資派?霸槽說:文化大革命在深入進行,凡是當權的都是走資派!支書說:噢,噢,都是走資派。那……。霸槽卻走開了,他去跟一個低個子的人說了些什麼,就在水桶裡舀水喝,那低個人便走過來,說:你是古爐村的支書?支書說:我是。那人說:還在當?支書說:當著的。那人說:文化大革命這麼長時間了,你還捂著古爐村的蓋子,要把古爐村變成針插不進水潑不進的獨立王國?支書又是一層汗,說:這,我沒,同志。那人說:沒?聽說你們就轟趕過造反派?支書說:沒呀,古爐村沒有造反派呀。那人說:趕沒趕過黃生生和霸槽?!支書說:這我不知道呀,同志,霸槽是造反派?那人說:你以為呀?!我告訴你,我們聯指革命群眾這次遊鬥張德章是第一次,以後還要來,還要遊鬥更多的走資派。走資派如果還要走,張德章就是下場!支書說:是的,是的。那人說:張德章是你們這些村支書的頭兒,你不去看看他?支書說:我去,要去的。他走了兩步,卻腿一軟,撲沓下去,人虛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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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來的人在下午就撤走了,他們押著張德章去下河灣批鬥,霸槽沒有走,他留下了帶來的筆墨紙張,還有一面印著造反字樣的旗子和幾捆毛主席的語錄本。旗子插在了霸槽老宅屋頂上,在風裡很歡,啪啦啪啦響。本是要做一個木牌子的,就像洛鎮上所有的公家單位門口掛著的那種牌子,但一時尋不到那麼長的乾透了的木板,就臨時用墨在門扇上寫了:古爐村聯指。字是讓水皮寫的,水皮說寫古爐村聯指不妥,準確應該是縣聯指古爐村分指,霸槽堅持按他的意思寫,就是聯指,古爐村的聯指。古爐村聯指的發起人,而水皮也就成了參加古爐村聯指的第一人。

水皮一加入,領到了一本毛主席語錄。毛主席的書以前村裡有好幾本,但都是大的,硬紙皮兒,現在的語錄本很小,卻是紅塑膠封面,村裡就有人來瞧稀罕。一來人,霸槽和水皮就教唱《國際歌》。霸槽和水皮以前在學校都學唱過《國際歌》,多年不唱了,已經忘了曲調,霸槽在洛鎮重新學唱後,教給了水皮,又讓水皮給來人教,來的人總是學不會,水皮就不教了。霸槽就批評著水皮,給水皮講唱歌的重要意義。也就是這一席話,水皮對霸槽刮目相看,而且佩服得五體投地。霸槽在說共產黨奪取政權的法寶就是掌握了槍桿子和筆桿子,筆桿子就是宣傳,唱歌是宣傳的方式之一。為什麼共產黨打敗了國民黨,就是共產黨會唱歌,而國民黨不會唱歌。從歷史上看,凡是事弄成的都是注重唱歌,比如《詩經》,《詩經》是什麼,就是歌謠麼,比如劉邦和項羽的垓下之戰,劉邦的軍隊都唱歌,這才使項羽聽到了四下裡都是歌聲而自殺的。水皮驚訝地說:呀,你咋就懂得這些?!霸槽說:你以為他們是把我趕跑的?我是去洛鎮學習去了!霸槽到底還學到了什麼本事,水皮沒敢多問,自此便真的是有人來就教唱《國際歌》。迷糊來了,說霸槽走後,村裡幹部們欺負過他,把他當奴隸哩,歌裡說起來呀奴隸,他就要起來。但水皮怎麼教他歌,他都學不會。迷糊加入後,接著是禿子金,是開石,是行運和跟後。訊息傳開,在杏開家幫忙幹活的人就議論開了,說參加了有啥好處?是不是參加了就可以砸別人家的屋脊門匾,而別人砸不了自家的屋脊門匾?立即有人說:反正自家的屋脊已經被砸過了,還參加它幹啥?而那些還沒被砸過屋脊門匾的人心就慌了,但又嘰咕著參加的都是對支書、隊長有意見的人,擔心自己如果也參加了,支書、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