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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部分

窯洞裡拿了自己的煙匣子,給擺子抓了一把煙末。擺子就笑了,說:做啥有做啥的規矩,你又不是霸槽,啥都逞能呀?守燈說:好好好,你今日歇著,我現在可以去點母火了吧,窯底燒紅了,小火亮巷,你去添柴續煤。我絕不會搞破壞,也不會搶了你當把式的角兒。擺子說:不敬窯神就燒呀?守燈說:你燒窯啥時敬過窯神?擺子說:往常不敬,今日這窯神要敬的。我昨晚做了個夢,夢見吃柿子哩,一整天心裡都慌著,咱得去敬敬窯神,要麼這一窯燒瞎了,你負責呀?!守燈劃了火柴低頭給擺子點菸,點著了煙,火柴還燃著,他咧著嘴要把火柴扔到擺子的頭髮上,但沒扔,一口氣吹滅了。

善人裝做沒看見守燈的動作,也沒聽擺子和守燈說話,草帽越戴越熱,就把草帽卸了,光頭立在日頭底下。立柱披了褂子過來,手在腰裡搓,說:你曬汗哩?善人說:曬汗哩。立柱說:這人是啥變的嗎,啥都能曬乾就是汗曬不幹,啥都能搓淨就是身上垢甲越搓越多!自己也笑起來,彎腰把守燈的煙匣子拿起來抓煙末。守燈回頭看了,沒讓立柱抓,把煙匣子奪過來揣到了懷裡。立柱說:不就是些煙末麼?守燈說:是些煙末,但煙末是我的。立柱就火了,罵道:咦,是你的,你還有啥,你家不是有前院腰院後院嗎,不是有上百畝水田旱地嗎?守燈說:我就有這些煙末呀!冬生就過來說:沒意思,不就是為一把煙末嗎,立柱你就恁稀罕一把煙末?守燈你那一把煙末是金子銀子啦?立柱不滿地支吾著,守燈卻突然把他的煙匣子摔了,煙末一地,他往上面踢土,踢了土再踩,踩得土成了煙。守燈發開神經了,大家被土煙嗆著,都沒再說話。善人又把草帽戴在頭上,扭著脖子朝山頂的住屋看去,白皮松一會兒枝葉茂盛了,那是棲著的無數的鳥,一會兒所有的葉子又都沒有,只剩下幾股子枯枝。雲一片一片往山神廟上落,像是丟手帕。

擺子吃罷了煙,煙鍋在鞋底上(口邦)(口邦)(口邦)地敲,敲過了,煙鍋別在了褲腰上,一聲不吭地起身往山下走。冬生跟著,立柱跟著,守燈最後也跟著了,善人沒有動。冬生回頭說:你不去敬窯神?立柱卻說:真去敬神呀?那裡成公房了,啥都砸了。冬生說:廟不是了,神還在麼。善人便也跟著了。

窯神廟的大門開著,前楹兩邊高聳的八字式博縫磚雕已經砸爛,五人先到大門裡東廂房邊的小祠堂裡磕頭作揖,又到西廂房邊的小祠堂裡磕頭作揖,再到後面的殿裡,殿門鎖著,就在臺階上齊齊跪下,擺子嘴裡唸叨著,咚地磕個響頭,所有人都磕個響頭。三個響頭磕過,擺子趴在門縫往裡看,但看不清,側了臉還看,還是看不清,給冬生說:你記不記得以前廟裡的神像?冬生說:記得。冬生記得十年前東祠堂裡塑著土神和山神,西祠堂裡供著牛王和馬王。供土地和山神是因為冶陶要取土于山,供牛馬王是因為以前貨物運輸要賴於牛馬畜力。而大殿裡也是穩坐著冕旒龍袞的主神,是陶於河濱的虞舜,東廂是司火的太上老君,西廂是古爐村造碗第一人的夜公。但這些雕像當年支書領著人就毀了。擺子說:事情怪得很,誰要當村幹部,都砸窯神廟,當年支書砸,現在霸槽又砸。冬生說:霸槽哪兒就是村幹部了?擺子說:你瞧他那架式,還不是謀著當村幹部哩。冬生說:誰再砸,咋沒一個人說這窯不燒啦?!誰當村幹部還不是少不了你擺子!擺子說:你記不記得虞舜腰後有條鐵鏈子?冬生說:這我不記得。擺子說:是有一條鐵鏈子,上輩人傳說窯神曾化作一條白色大蛇游出廟門,朝西邊巷坡跑出了數十步,被看廟的人抱住了。善人說:我就看過廟呀。擺子說:你只是在廟裡住過。善人說:嘿嘿,我命裡也該是燒窯的把式。擺子瞪了善人一眼,但他沒瞪住善人,說:看廟的人抱住了窯神,又把窯神請回了廟裡,村人害怕走了自己衣食父母的窯神,就用鐵鏈子拴住了神像。守燈說:你是說,你現在是古爐村的窯神了,誰也把你不敢怎麼樣?擺子說:古爐村現在還靠啥呀,還不是向窯上討錢花哩?好好跟我幹著吧,像你們這號人,沒了窯場哪還有活法!守燈噢噢著,卻走到院門外,他給善人丟個眼兒,善人也跟出來。守燈說:他還真把他當神了!擺子在院子似乎聽見,說:你說啥,你狗日的不就是有些文化麼,你以為有文墨就能當把式了?你就是能當把式誰又讓你當把式?真個是階級敵人!

但是,擺子壓根沒有想到,在窯火點了後,進入大火的升溫加快,窯中巷的藥季子由前往後一個個倒了下去,就要罷火鉤窯了,霸槽領著人來把窯封了。

榔頭隊把已經賣出的那三間老公房封了,理由是那次出售有貓膩,是村幹部以公化私的結果,具體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