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會充斥著外國貨,從明治以來的一切成果,將被戰勝者卡住脖於吐出來,最後把日本屠宰掉。只要 軍人還存在,只要槍膛中還有一粒子彈,無條件投降就是對全體軍人的極大侮辱。大鹽平內弘感到無法接受這種前景。一個前日本軍官,一生只想把這種結局強加在 別國別人頭上,他竟不能設想日本會戰敗,別國也會把這種結局強加於日本。
幾個夥伴散去了。大家抑鬱寡歡,有的人借酒消愁,有的人去尋花問柳。然而在戰時的冷峻環境下,又能有多少心情和體力去醉生夢死呢!
大鹽平內宏心裡很焦躁。仗根本打不贏,這一點他在拉包爾前線就知道了。國內的悲慘戰時生活,婦女兒童掙死掙活進行生產的情景,使他更確信大東亞戰爭正在走向深淵。投降的概念又無法接受。他只好終日遊蕩,無所事事,形若失去了魂魄。
這年冬天東京又冷又多雪。大鹽平獨身一人在上野公園閒逛。遊客寥如晨星,到處是骯髒的殘雪和碎紙垃圾。公園空曠幽深,皮靴踏雪的窸窣聲彷彿刺入心臟,比美機的炸彈更使他心驚肉跳。他終於離開了那陰森的樹林和黑洞洞的廟宇。
他的雙腳不知不覺地把他拖到千代田區的九段。啊!靖國神社,他又能從它的香菸和燭火中得到什麼呢?
設 立神社是一種純日本民族式的舉動。明治天皇以來,官方改設靖國神社,歷屆天皇都加以擴大和利用,達到了帝國主義的目的。靖國神社社址在九段三丁目一番一 號,佔地九萬三千三百五十六平方米。它有著龐大複雜的建築群。明治五年間,在當地招魂社的基礎上,建造了神社本殿。明治三十四年,又加修了拜殿。昭和九 年,蓋了齋館、社務所、遺物館、兵器展覽館和神門。神社裡松青柏翠,櫻樹蔽日,香火長年不斷,建築物大都用銅飾,塑像也用青銅,成了一個帶宗教色彩的公 園。如果遊人把它當成東京的普通名勝,那就大錯特錯,算是不瞭解日本人的心理、日本軍閥的企圖和日本自明治以來的侵略戰爭史。
神 社——直歸日本陸海軍省管轄,每一立方米的空間都充斥著封建軍國主義氣氛。無論是它的新年祭、講社祭、春季大祭、秋季大祭、天皇御誕辰祭,還是每月一日、 十八日、廿三日的小祭,全是為明治以來為帝國戰死的軍人們燒香合祭。隨著一次次侵略戰爭,戰死者的遺屬越來越多,神社的香火就越來越興旺。日本人素有自殺 傳統,軍人們為了在神社裡有自己的一柱香,受到後代的祭奠,加上神道教信仰,總是為天皇慷慨赴死。天皇得到了忠魂,軍閥得到了勝利和土地,大公司得到了殖 民利益,商社得到了海外市場,軍人成為戰神,得到了“永生”。一個靖國神社,各得其所。除了“永生”是虛幻的之外,日本新興的資產階級一文不付地換來日本 青年為他們的利益而捐軀。
當然,這一切,對從小在幼年學校、士官軍校和陸軍大學受了系統軍國主義教育的大鹽平內弘少佐來說,如同一匹馬被人役使,只感到痛苦,並不能改變命運。他作為一個日本軍人,只關心“勝利”,被侵略國家有多少遺族,有多少人痛苦地生活著,這些他連想也設想。
大鹽平進入神社的大門,才想起今天是一月二十二日小祭。許多離神社較近、又能放下手頭工作的遺屬都來了。神社的喧鬧同大街上的冷清恰成鮮明對照,給大鹽平留下深刻的印象。“戰爭越打越殘酷了呀!”他很感傷。
正對著大門的,是一座高達十三點六米的巨大神門,每扇門扉上都嵌著直徑一米半的菊花紋章。大鹽平知道十四世紀吉野時代的日本武士楠木正成,採用菊花和水做自己的紋章,最後戰死,菊花象徵著戰死者的魂。
大鹽平步入拜殿,跪下,點上三燭香,默默地為死在瓜達爾卡納爾、中索羅門群島、拉包爾和新幾內亞的朋友祈祝冥福。當他默唸的時候,感到周圍發生了異常的騷動。他扭過頭去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氣,是東條首相!
外 號“剃刀”的東條英機,被一群憲兵簇擁著,進入了拜殿。東條個子矮小,兇狠強健,眼鏡下的一雙眼睛閃爍著狠毒狡詐的兇光,周圍的人都微微發抖。東條是巖手 縣盛岡市人,其父東條英教是明治時期的著名將軍。他們父子兩代人都不是和平將軍,而是殺人將軍。東條的信徒們常把他比作北條時宗和楠木正成。他渾身的神經 都繃得緊緊的,臉上透出殺意。他在中國東北當過關東軍憲兵司令,殺人如麻。他殺中國人、殺朝鮮人、殺東南亞人、殺美國、英國和澳洲的白人。世界上有過一些 以殺人為樂的人,他們並不掩飾自己的醜行。反而四處鼓吹,以其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