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順著公路慢慢往山上走。公路變成了險峻的山路,一會兒在左邊、一陣子在右邊出現了懸崖峭壁,往下一看,頭暈目眩。凍結的溪流掛在巖壁上,咆哮的溪流蜿蜒 在峽谷間。雪線下是高大的松樹、杉樹和蔗類植物,雪線上是褐白相間的荒涼景色。“我們的繪畫也象風景一樣,有強烈和明淨的色彩,顯示了丘陵、岩石和叢林的 骨骼。也許它們的缺陷是沒有柔和的色調,可能是缺少肉。”範尼尼說。
“紐西蘭並不缺少柔和。”惠特尼問答說。“你就是和。”
他們越爬越高,視野越來越開闊。範尼尼有意無意地走不動了,在溼漉漉的公路邊找個石塊休息一會兒,好讓惠特尼陪著她,給她講美洲的山、歐洲的山和亞洲的山的故事。
中 午,他們進行了野餐。範尼尼開啟草籃子,取出麵包、飲料、漿果和紅腸。他們高興地大嚼一通。下午,他們爬到了一個山坡口。透過兩個積雪山峰間的裂谷,他們 看到了碧波粼粼的太平洋,他們身後就是很大的塔斯曼海,景象蔚為壯觀。你想想,站在高山之巔,俯瞰兩洋之水,大海接到天邊,人站立在天地之間。天、水、 人、山融合成一個有機體,全都有了生命,這種景象會激起人們怎樣的詩情?範尼尼小姐拉住軍官的手:“查爾斯,我還不知道世界有這麼美呢!”
陸戰隊軍官說:“生活也有這麼美。”
生活真有這麼美嗎?
塔拉瓦登陸像一場夢幻,紐西蘭之戀更像一場夢幻。到底哪種夢境是真實的,哪種夢境是虛幻的,連惠特尼中校也模糊起來。一邊是情與愛,另一邊是血和火。他一隻手拉著生,另一隻手扯住死,天平剛好放平。
他希望活下去。
軍人不畏懼死亡。然而他追求的是勝利,並不追求死亡。
美國海軍陸戰隊第五兩棲軍軍長霍蘭德。史密斯和“海魔”師師長朱利安。史密斯少將根本不打算睡覺。貝蒂歐登陸遇挫,現在不是反省和檢討的時候,必須全力以赴支援惠特尼部隊頂住。
戰爭是人類冒險事業中風險最大的事業,常勝將軍是沒有的。為了爭取勝利,應變是關鍵,好在兩個史密斯將軍全是隨機應變的老手。
霍 蘭德是個聰明人,他知道自己親自進入塔拉瓦環礁會干擾朱利安·史密斯少將的指揮自由,儘管手癢難忍,還是留在“馬里蘭”號上。同樣,朱利安·史密斯將軍也 不打算登上貝蒂歐島,那樣,惠特尼中校也會感到不自在。他僅僅進入了礁湖,從後勤上和精神上支援惠特尼。中校打了一整天,朱利安將軍信任惠特尼的能力。
朱 利安·史密斯將軍從“馬里蘭”號的側舷登上一艘交通艇,然後又轉上一艘滿載的坦克登陸艦。坦克登陸艦沿著掃雷艇標出的航道進入礁湖。月光皎潔,夜海粼粼, 連折騰了一整天的日本炮兵也安靜了。朱利安將軍轉登上礁湖中的一艘運兵船,從一個後勤中校手中接過了指揮權,他要提高登陸艇的運輸效率。那個脾氣隨和的老中校十分恭敬,並且心甘情願,他實在累得頂不住了。
朱 利安少將瞭解情形以後,發覺局勢嚴重。兩棲車營營長在礁盤上被打死了。登陸艇大隊長負了重傷。車艇皆無人組織,全靠士兵自覺執行任務,結果混亂不堪。該運 到島上的迫擊炮彈沒運去,卻運去了大量香菸和蚊帳。朱利安將軍立即任命了幾個士官負起責任,所幸的是:美國軍隊從印第安戰爭開始,就有士兵直接指揮戰鬥的 傳統。
運去幾臺完好的電臺以後,朱利安將軍同灘頭部隊建立了密切聯絡。車艇恢復了組織,效率大增。朱利安將軍與霍蘭德軍長商議後,決定讓“海魔”師預備隊八團十二營登陸。並將軍預備隊六團調到塔拉瓦海面,在貝蒂歐鳥頭附近建立一個新的灘頭陣地——綠灘。
一切都佈置好之後,朱利安少將點了一支菸。他的直覺告訴他還有點兒紕漏。“究竟在哪兒還有問題?”他冥思苦想,怎麼也想不起來。
增援部隊乘上了一艘艘步兵登陸艇、機械化登陸艇、坦克登 陸艇,突突地開到貝蒂歐的礁盤外緣。夜潮已退,他們只好等待著,由不多的兩棲車慢慢轉運,無可奈何。有些指揮官等得不耐煩了,命令部隊棄舟涉水。陸戰隊士兵紛紛從登陸艇上跳下來,乘黑夜涉過礁盤。
日軍發現了礁湖中的動靜,機關槍開始掃射。有人發出痛苦的呻吟,有人則一倒不起。隨著曳光彈的亮光,可以分辨出鹹水湖裡川流不息的艇群和礁盤上黑壓壓計程車兵。沒有吶喊,沒有對射火力,士兵們一步步逼近貝蒂歐的沙灘,他們沉靜地迎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