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惠特尼仔細檢查了紅二灘頭的部署,勉強“及格”。他又關照紅三灘頭,特別是紅一灘頭的那塊小陣地。他對鳥嘴處的殘餘人馬非常擔心,一再通報霍蘭德將軍和特納將軍。他們告訴他,一定要採取有力行動來援助紅一灘頭。
美軍的各項工作,緊張而有秩序地進行,在碼頭方向上,夜幕變得對美國人有利。大量物資被撤到貝蒂歐灘頭,只要今天夜裡能守住,明天美軍就站穩了腳跟,能夠更有力地壓迫日本人。
晚十點鐘前後,零星的日軍士兵衝入美軍陣地。日軍對夜戰訓練有素。他們裝神弄鬼,有時學貓叫,有時丟空罐頭盒。他們還用區分不清L和R的日本式英語大叫大喊:“毒氣彈來啦!”
“約翰、凱利和喬,今天晚上一定叫你回老家去!”(叫這些姓名計程車兵可夠緊張的。)
“克拉克,我的支隊從左邊衝過去啦!”
“殺光‘海魔’!”(他們已經知道同誰打仗了。)
“砸爛短鼻鱷!”
“海魔”的官兵,在瓜達爾卡納爾島上早就見識過這一套了。他們是對付夜襲的老手。除了給小鬼子們饗以槍彈之外,他們對刺激性的挑釁處之泰然。有幾個日本兵跳入美軍據守的狐洞,
手 握匕首的陸戰隊士兵早嚴陣以待,從暗處撲出,立刻將他們結果了。也許日軍還不明白是怎麼死的。個別沒經驗的美軍神經過敏,胡亂開槍,暴露了目標,被日軍用 手榴彈消滅了。除了小規模的騷亂外,日軍大部隊居然沒有發動組織良好的夜襲。回顧瓜島亨德森機場的恐怖之夜,“海魔”上上下下,簡直覺得不象在貝蒂歐。
日軍指揮官錯過良機,竟未能組織有力的夜襲,真是怪事。
神經極度緊張的惠特尼中校,搖搖頭,頗感困惑。既然敵人不來,他把部下分成三批,二小時一換班,輪流值勤,謹防敵人偷襲。不值哨計程車兵們,苦鬥了一整天,頭往胸牆上一靠,就酣然入夢。
惠 特尼睡不著。白天的戰鬥,其殘酷遠超出他的預料。他合上眼,礁盤和海灘上的屠殺情景歷歷在目。在貝蒂歐,美日兩軍的角色同瓜達爾卡納爾相比,恰好顛倒;美軍攻機場,日軍守機場。結果兩軍的損失也恰好顛倒:美軍損失慘重,日軍較輕。這樣打下去,好端端的“海魔”也許會像日軍“仙台”師團一樣,被打得粉身碎 骨,他能不能活著離開塔拉瓦,殊難預料。
他想到範尼尼小姐,突然,活下去的願望從來沒有如此強烈。也許,因為他離死亡從來沒有象現在這麼近過。“把我帶走吧,查爾斯。你們習慣的那一套,我全都知道,我全都懂,我全都會。紐西蘭是個小地方,你不會永遠呆在這兒的。”
範尼尼小姐睜大她的黑眼睛,天真地看著海軍陸戰隊中校的藍眼睛,令惠特尼心蕩神搖。
清 心寡慾、古代修女式的宗教崇拜、高雅而賢淑,只是範尼尼小姐的面紗。如果沒有陸戰隊中校,面紗會變成一張屍布,把範尼尼永遠裹起來。現在,英俊的軍官揭掉 了面紗,他發現她血脈中湍流著激揚的拉丁民族血液。紐西蘭太偏遠,惠靈頓找不到一個才華橫溢的羅米歐。範尼尼只好把自己的情火變成宗教熱情。現在,一切都 變了。
老拉菲出門去做生意。他總是關心錢,而不去注意女兒已經長大,婷婷玉立。地板擦得油亮,牆上掛著風景畫,桌上擺著酒、本地的幾維果——外來人猛一下還不敢 吃,也不知道如何吃,惠特尼已經習慣了——蛋糕和乳酪,可他們倆依在沙發上,誰也不往繡花檯布上看。範尼尼又熱情又純真,老是讓惠特尼講外面世界的各種各 樣的故事。她老問:“花兒是什麼顏色?樹兒是什麼形態,人呢?除了英國人和毛利人,還有些什麼別的人?他們信什麼教?那裡的女人們穿什麼裙子?戴什麼帽 子?手袋是掛在左手還是右手?”她只是從《大英百科全書》上知道海洋外還有另外一個世界,而惠特尼才是那個世界的化身。
於 是,他們整夜都用在講紐約,講好萊塢,講巴黎婦女和時裝,講美國婦女如何使用烤箱、攪蛋機、雞尾酒攪拌器這些東西來武裝廚房。每逢惠特尼講一件事或一個 人,範尼尼就像小姑娘似的輕聲地說:“啊喲。”於是,惠特尼就吻一下她的額角,而範尼尼總是回吻一下他的眼睛。因此,故事老被打斷。他們才不在乎呢!反正兩人在一起就夠了。如果沒有戰爭,如果他不是軍官,如果“海魔”不進行嚴酷的訓練和演習,他們倆真不知要怎麼過才好。
他們倆誰也沒忘了戰爭。倒是總統忘了“海魔”。他的精力全集中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