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中山也受賄百萬馬克
那時交戰雙方對中國所使用的金元外交,和銀彈攻勢,從公開借款和半公開的酬勞、佣金、手續費用等等,到乾脆的秘密賄賂,是千奇百怪的。歷史本來比小說有趣,我們如把它詳細的紀錄下來,其故事之驚心動魄,就不下於福爾摩斯偵探案了。最難想像的是,連一代聖賢的孫中山先生,也變成他們帝國主義者銀彈攻勢下的受害人。為著“反參戰‘,他老人家也曾接收過德國政府秘密奉送底兩百萬馬克的酬勞。雖然他實際上只收到一百萬馬克,另外一百萬,被何人打劫了,或中飽了,至今還是個天大的疑案。
為著“反參戰‘,中山接受了德國的大量酬勞,在當時是早有蛛絲馬跡的,國民黨的黨史家,對此也微有所述。但是數目多寡,兩方授受的詳細情況,卻是個不解之謎。一直到二戰後,德國國家檔案被全部公開,再經過精通德語的資深華裔史家李國祁博士,對該項檔卷的細心翻閱,始案情大白的。
李博士二戰後留學德國,返國後曾任臺灣南港中央研究院中國近代史研究所所長有年。接觸廣泛,著述豐盛,中外鹹欽。關於此項發現,李教授在著述之餘,也曾在南港近史所,和臺北國史館都做過公開報告。國史館主持人,當時是曾經孫國父耳提面命的黨國元老黃季陸先生。黃公也公開認為此項報告為十分難得的一手史料。既是可靠史料,就該認真處理。
筆者有幸亦曾親往旁聽,也曾與國祁老友多次細談。據李教授的深入研究,德國原贈中山之數目為兩百萬馬克,而中山所實收者,不過半數;至於所餘百萬之款何往,李教授則認為,可能為經手人曹亞伯所中飽。但是一般民國史家都認為數目太大,曹君小黨員,不會有如此大的腸胃可加以吞沒也。另百萬馬克,有人懷疑,可能是由德國經紀人直接送給另一反參戰鉅頭的岑春�了。然耶?否耶?就有待更深入的考據了。
有的讀者,讀拙著至此,不免心有難安。認為國父一代聖賢,怎能收受外國的賄賂呢?需知中山是一位不治私產的革命者。孔門弟子不是也說過,只要大德無虧,小德出入可也。他們那時搞革命的人,往往也認為革命無道德,以成功為道德。為著爭取革命的成功,則何事不可為?這一概念,對倫理學家來說,可能有保留餘地。但是近現代革命家,很多都是奉為圭臬的。當然它也不會有傷於中山先生的日月之明也。
當時馬克的國際匯率,僅略低於美元。百萬之數,在當時中國是嚇壞人的鉅款。它對其後的中國內戰,所謂‘護法戰爭’,是有其決定性影響的。我們勢將繼續討論下去。下章再說吧。
二○○一年十月八日於北美洲
不是議會政治,是幫會政治
這也是轉型期所避免不了的現象吧,這種不新不舊的政客,他們所表現的新舊之長,往往遠不如他們所儲存的新舊之短。前篇已言之,這種政客,在民初所組織的各種大小政黨就不下三百餘個之多,參眾兩院的議員,往往身兼數黨,而且朝秦暮楚,為著一己政治利害,而變換無窮。
在袁世凱時代,所謂政黨內閣,曾盛傳一時。為著爭取‘入閣’,甚或‘組閣’,小黨派成員乃紛紛結盟,毀黨造黨,分別形成了親孫的‘國民黨’和擁袁的‘進步黨’,事詳前書。在兩黨之間發生了爭執之時,不用說‘肢體抗爭’之激烈,不下於今日臺灣之立法院。斯時去古未遠,議員們所使用的文具,都還限於毛筆和硯臺。在辯論激烈時,往往筆硯橫飛,墨汁四濺,當之者就頭破血流不成個人形了。所以後來國會之中數百隻的石制硯石,都被釘牢在辦公桌上,動搖不得了。筆者述史,為何連個小小的硯臺,也不放過?無他,搞微觀史學,從小看大耳。
我們要知道,臺北今日所實行的議會政治中,一些肢體抗爭的現象,只是大陸當年搞議會政治的遺傳而已。一脈相承,沒啥稀奇也。今日臺灣,李前總統,和呂副總統,都不要做中國人了。但是他們政治血液的因子,還是地道的國產嘛,想做真正的日本人,也就很不容易了。大陸上的老江,今日之所以堅決否定議會政治者,朋友,您看看博物館中,民初國會中的硯臺,和今日臺灣鬧選舉的亂象,您或許也會同情他底恐懼的。大陸太大,亂不得也。
以上所說的,還只是民國初年,搞議會政治問題的冰山之一角。至於他們如何搞實際政治,則明暗、大小就各異其趣了。在袁世凱時代,他們要參加選舉總統,組織內閣,場面大矣哉。所以要毀黨造黨,從小變大,庶幾人多勢大,進而掌握大政。可是到黎段當政時,總統和內閣人選早定,搞政治變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