侵呢?政治人物,從古到今,都是善於自我毀滅的,歷史要走它自己的道路,非人力可以強求,致有浩劫連連,夫復何言?我們只能希望,歷史家紀錄出若有之悲劇(包括柯林頓所犯的錯誤)好讓後來的政客和軍閥,稍有戒懼就好了。孔子作春秋,而亂臣賊子懼,但是古往今來的亂臣賊子,讀春秋而不懼,又如之奈何?
矛盾重重的爛攤子
話說回頭,前章已言之,袁世凱死後,收拾袁氏留下的爛攤子,是非段不可的。收拾之道的第一要務便是解決接班人的問題。這時對接班最有野心、最有實力,也自認為最有功勳的(反對帝制的功勳),實在是馮國璋。但是馮氏的接班卻於‘法’無據。袁氏留下的‘金匱石室’裡,既沒有他的名字,憑新舊約法來接班,他也無份。馮氏唯一希望,是北洋派的團結。如果段能全力支援他接班,在馮、段合作之下,北洋派的實力還是全國無敵的。如今袁世凱不但皇帝未做成,連總統資格也已被取消,原先安排的副總統,當然也已隨之俱去,既然一切從頭來起,則馮之出任總統,當然也不無可藉口之處,但這就端賴段祺瑞的一言九鼎了。可是馮在當權的北洋系中,是段的頭號勁敵(是後來蔣介石的汪精衛;史達林的托洛斯基),段不可能來突出馮氏。經過與徐世昌一番密議之後,段就公開主張由副總統黎元洪‘依法’繼任大總統了。至於所‘依’者,何‘法’?民三的‘新約法’歟?抑民元之‘舊約法’耶?據說這‘依法’二字,是北洋派中,最精的智囊、最大的官僚,和最老的狐狸徐世昌點出的。這個‘法’是可新可舊,不新不舊的。這一來足使當時全國所有的實力派(包括段祺瑞自己),都可各取所需,皆大歡喜。
且看此時南方的反對派,原軍務院梁啟超、岑春煊、陸榮廷、唐繼堯乃至孫文、黃興那一夥,則堅決要求恢復被袁世凱竄改了的民元約法,和被袁氏解散了的民元國會。從而盡廢袁氏所立之法,和所建的制度。一切恢復民元的老模式,並由原定的副總統黎元洪,正式接任為大總統。如今黎副總統‘依法’繼承,不正是南方反對派之所好?
黎元洪自己當然更是夢寐求之。但是他雖於法有據,卻為政無力。黎氏自從叛孫投袁,脫離革命陣營之後,早已變成個全無班底的孤家寡人。他底政治地位,全憑約法為斷;只要新舊約法有一個恢復有效,他就是法定的接班人。至於新舊約法是否可以恢復,段祺瑞當然更是個關鍵人物。至於黎對新舊約法的態度,也是各有喜惡的。依新法,他便是個權力極大的獨裁總統;依舊法,他雖是個虛君,卻可援引反段的國會,來對抗段的‘責任內閣’。
段祺瑞本身這時也是矛盾重重。段之出任國務卿,原是袁世凱自動撤銷帝制,恢復大總統名位之後,根據‘新約法’派任的。但是這個新約法是個採取‘總統制’的臨時憲法。他如主張沿用新約法,他這個國務卿,將來就必然要受制於將來的大總統黎元洪,此段之所不欲也。但是他如接受南方反對派梁啟超、岑春煊、孫文等人的要求,恢復舊約法,這個舊約法是個採取‘內閣制’的憲法,這對段總理當然很好;可是恢復舊約法就得同時恢復那以國民黨佔多數的民元舊國會。根據北洋系過去的經驗,國會之內,黨派橫行,政客們嘴尖皮厚,開起會來,筆硯橫飛,頭破血流,可不是個好對付的衙門啊。段一向是聞國會而頭痛色變的。所以段對新舊約法也難以取捨。最好還是能另制一部合乎他個人需要的憲法,和組織個無條件擁護他獨裁的國會。這就是後來他另組所謂‘安福國會’的心路歷程了。這也是他‘安福系’(一名‘皖系’)終於失敗的關鍵所在。
段氏談虎色變的國會
但是段祺瑞(和他的前輩袁世凱一樣)在另造國會這一招上,由於沒個一黨專政的底子,終於功敗垂成,但是他底實驗和經驗,卻為後來的蔣、毛二公所充分利用而大獲成功。所以政治制度的變化是一步一步來的。不可一步登天。蔣的獨裁是較段更進一步;毛的獨裁則又在蔣之上了。但是物極必反,迨蔣、毛獨裁搞到亡黨亡國的邊緣,這才又出現了蔣經國、鄧小平這一代,來搞改革開放。歷史是一步一步發展的,不可‘落後’,但也不可‘躐等’,是急不得的。得時休笑失時人,寫歷史的人,還是一步一不的交代吧。段祺瑞的安福國會,和他的‘皖系’,是啥回事呢?暫時只提一提,讓我們到時再說。目前且讓我們先聊聊,段老總對國會為什麼談虎色變?
【筆者在前些章節裡曾時不時的提過,在民初國會里,那些八百羅漢所表演的全武行,才比今日臺北的立法院熱鬧得多呢。就以動武的武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