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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部分

中國歷史上除漢獻帝和劉阿斗之外,有幾個國家元首真是虛君呢?黎元洪這位開國元勳,又怎能甘心作漢獻帝和劉阿斗呢?他不但自視是段的上級,那些擁有軍政實力底南方的革命派和護國派群雄,也都要利用他來和北洋系爭權。有了這些南方的實力派作後盾,他就更不是虛君了。

更可笑的是,段祺瑞這個封建傳統出身的老藩鎮,也沒有把自己上司真正當成虛君的習慣,他也認為黎元洪是他底上級,是應該享有若干實權的大總統。因此段系人物中只有個精明強幹、有現代頭腦,而自視過高的政客徐樹錚,真把‘民元約法’當成護身符,而敢於去黎的總統府替段總理背黑鍋,不時的頤指氣使一番。因此,他這位秘書長也就變成反段派底眾矢之的。黎大總統和黎系人物,非把他趕出國務院不可。這也就是拙著前篇所說的徐孫(洪伊)之爭的關鍵所在了。

總之,這個轉型期的北京政府,實在是個黎段共治的兩頭馬車。黎認為段祺瑞是由他特派的部屬,組閣時閣員的遴選,他也是責無旁貸的。因此,黎的心腹肱股──孫洪伊,也就應運出任段內閣中炙手可熱的內務總長了。段雖視孫為背上之芒,段派中的徐樹錚更視之為眼中之刺,亦無可如何也。

再者,在黎段的聯合汲引之下,帶有國民黨籍的伍廷芳、陳錦濤,和程璧光就分別出任段內閣的外交總長、財政總長,和海軍總長了。因此這個段總理,如真的負起‘責任’來主持國家大政,如參加歐戰、舉借外債、發行公債、廢督裁兵,乃至一般的內政外交政策,而與閣員發生了齟齬之時,這些有舉足輕重地位的閣員,由於不同黨派,而鬧出雙重忠誠(doubleloyalty)的政治問題,來個聯合杯葛或辭職,段總理就要變成孤家寡人,一個人單獨到國務院去上其獨人班了。

筆者作此事實的敘述,一般讀者看來,可能認為是在說故事、講笑話,來奚落我們的段總理,其實這只是個真實的故事。您怎能相信,在後來‘參戰案’的高潮期,國民黨籍和黎系閣員聯合辭職,真逼得我們這位個性倔強、不善周旋,而又剛愎自用的段老總,真的一個人到國務院去辦公,而上其獨人班呢?黎總統就因為這位老軍閥的國務院內只剩他一個人了,乃一不做、二不休的,下令把他‘撤職’。這一下才引起北洋系督軍的聯合造反、溥儀復辟,一大串的政潮來,迫使他向外國使館逃難。最後還要恭請老政敵──段前總理,回來收拾殘局的荒唐故事。到時再詳敘吧。

長話短說,在北洋軍閥集團裡,黎段二人都還算是正人君子,有節操、識大體而清廉可風的、難得的政治軍事領袖,而民國政局最後崩潰到底,其骨牌效應至今未息者,他二人也是始作俑者。何以如此呢?說穿了,實在是那時適當轉型初期,中國中央政府還未能轉出個可行的制度來。這個非牛非馬的中央政府,就非出紕漏不可了。

試看段祺瑞這位所謂‘責任內閣’的內閣總理,在古今中外的議會政治史上,哪有個責任內閣之內,負責內政、外交、財政,和海軍的重要閣員,都由反對派(opposition)的政客來充當呢?有之,則只有段總理一人了,真是打破金氏紀錄。因此,在這個既非內閣制,也非總統制的荒謬情況之下,誰也弄不上軌道。形勢比人強,史家就不能厚責於兩位還是相當可敬的老軍閥了。

四無的總理,粗心的總統

事情之更有滑稽者,段祺瑞既然在議會政治上如此無知和窩囊(naive),那為什麼這個總理位置非他出任不可?這我們就得說清楚段氏政治實力的根源所在了。段的政治力量,是建築在他對當時北洋系所把持的地方藩鎮的影響之上。這些藩鎮老爺的現代名稱,便叫做‘地方軍閥’了。我們讀史者,不是動不動就說民國初年那個時代是‘軍閥時代’嗎?的確,那時中國的政權是落在軍閥之手,他們並且有個鬆散的組織叫做‘督軍團’。而這個督軍團內,手握重兵的督軍們,大半都是段祺瑞的門生故吏。他們為著群龍無首的實際需要,也是由於所謂舊道德,或封建道德的心理用,促使他們都以段總理、段老師的馬首是瞻,這就是段的潛勢力所在了。

其實段祺瑞本人倒是個四無的總理,他一無直轄的軍隊;二無可以盤據的地盤(像張作霖在東北,閻錫山在山西,岑春�在兩廣那樣);三無固定的經濟收入,除由英國人所控制的若干‘關餘’之外,段內閣沒個固定的財源。它初成立時連維持北京治安的軍警、府院國會人員的薪餉,都無法按時發放,要靠有國民黨籍的財政總長陳錦濤去四處張羅(見下節);四無一個固定外國勢力可以倚靠(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