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則安之,沒爸媽管著,一幫同學住一起也挺開心的。”
餘雄在暗處笑幾聲。雨翔驚異於他在這麼熱的天竟能發出這麼冷的笑,刨根問底要把這個笑解拆掉,問:“笑什麼!”
餘雄問他:“你以前沒住過寢室吧?”
雨翔答沒有。金雄再發一個冷笑,道:“是啊,你剛來,覺得什麼都新鮮。你看著,剛住過去一個禮拜保你每個人禮讓三分寬宏大量。過久了你看著,罵你碰他床的,阻他路的,用他水的,哎喲,這才是對了。”
雨翔不信,說:“我看學生小說裡的……”
餘雄打斷說:“你連這個也相信?那些淺的文章是淺的人寫出來的,叫‘美化’,懂吧。”
雨翔死守觀點,說:“大家讓一下就沒事了。”
餘雄道:“讓?誰讓?人的本性是自私的。”
宋世平一個人置身話外,心有不甘,要體現自己的存在,激餘雄說:“聽你的話,好像你住過宿舍似的。”來世平只等餘雄嘆息道:“其實我也只是想象,被你看出來了!”不想金雄說:“是啊,我住過,小學以後我在體校唸書,住三年了。”
來世平事與願違,本想這話像武俠小說裡的斷龍石,不料被餘雄當成踏腳石,一下子熱情被撲滅,眼裡寫滿失望。 …
正文 第四章 (4)
餘雄由宋世平幫忙承上啟下後,滔滔不絕道:“我剛去體校那會兒,大家過得挺順。後來就開始大家計較了,用掉別人一點熱水就會拳來腳往的,人是這樣的。”
雨翔仍對集體生活充滿憧憬,道:那時候是你們人小,不懂事吧,進了高中也許就不一樣了。”
餘雄搖搖頭道:“也許會,但懂事只是指一種剋制,不讓自己的本性露出來,本性終究是本性,過久了就會自己露出來。”
雨翔為餘雄的話一振,想餘雄這個人不簡單,看問題已經很有深度,不像美國記者似的宋世平。雨翔對餘雄起了興趣,問:“你怎麼會去上體校的?”
餘雄道:“我小的時候喜歡讀書,想當個作家,但同時體育也不錯,被少體校一個老師看中,那時亞運會正熱,我爸媽說搞體育的有出息,以後——可以賺大錢,就把我送去少體校,就這樣了。”
雨翔拍馬屁道:“難怪你的話都不簡單,現在還要當作家?”
不等餘雄回答,宋世平在一旁拍馬的餘屁:“真的很不簡單!”
餘雄思索一會兒,道:“現在難說了,大概不想了吧,不想了。”
宋世平又是一臉失望,他本想馬屁新拍,無奈餘雄說了這麼一句喪氣話,弄得他有力無處拍,只好手掌扇風說:“好熱啊。”
這話提醒了本來忘卻了熱的餘雄和雨翔,頓時覺得一股奇熱襲來。熱不能耐下,雨翔大聲道:“你是看破紅塵了四日!”
餘雄說:“怎麼叫‘著破紅塵’,我看不起那種悲觀的人,所謂著破紅塵就是把原本美好的紅塵看成了破爛!”
雨翔笑著拍手,說:“好,好!”拍幾掌覺得這句話似曾相識,但肯定不是名人名言,因為名人是說不出這種一語破天機的話的。彷彿以前誰說的就在腦子裡的一個顯眼處,但偏偏又找不到。雨翔用出吃奶的力氣想,但“想”這個東西是加二十分蠻力也無濟於事的。不想時自己會自動跳出來,要想時卻沓無音訊,但正因為曾經“自己自動跳出來”過,所以雨翔不願放棄努力。這種體驗是很痛苦的,要想的東西往往已經到了舌尖卻說不出口,彷彿自來水龍頭口那一滴搖搖欲墜卻又忽長忽短墜不下來的水滴,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只好任它懸在那裡。
正在雨翔的思緒前不著村後不挨店時,突然“想通了”,這種爽快如塞了半天的抽水馬桶突然疏通,聞之也令人心曠神怕。雨翔想起一開始說那句話的人是梁樣君,是梁樣君一次開玩笑時當成語曲解告訴而翔的。
雨翔心疾自愈,但一想到梁樣君,臉上就笑不起來。餘雄也嘆一口氣,那口氣為夜談收了一個尾,三人趴在陽臺上不知何時睡著了。
第二天雨翔第一個被癢醒。陽臺外面有些風,這風十分難得,吹散了他心裡的一些憂鬱。雨翔突然想起要訓練,把其餘兩人叫醒,再看時間,佩服自己醒得恰到好處——還差二十分鐘。第一次在異地醒來,雨翔有點落寞的感覺,覺得許多事情無所適從。洗臉的池子太低,彎腰時在家裡習慣了,往往要撞水龍頭;洗臉和洗腳的毛巾也時常放錯地方;走路常和屋子裡的擺設過不去,如人無人之境,撞得桌仰椅翻也已不下兩次,一切都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