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響是個……特別大方的老闆。

至少李妍認為他是。

安裝電話，過來扯線的師傅也是個話癆，對李妍道：“姑娘幹什麼工作的？裝電話是單位給裝的吧？”

93年裝電話的人不多，一點不多。

就鋼城這個繁榮的景象來說，那裝的人也是屈指可數。

大部分的人都是單位出錢給裝，因為單位隨時要找到人，一般人可捨不得。

李妍含糊兩句：“嗯嗯……”

電話裝在了廚房的一面牆上。

電話裝好，李妍給李娟送了號碼。

李娟不停扯著袖子，李妍一見，抓過來妹妹的手問她：“說吧，什麼事？”

小娟這人，有點煩心事動作語態就很明顯，李妍看她是一看一個準。

李娟說：“我爸我媽來鋼城了。”

“誰？”李妍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

實在是這兩年的生活，她就沒感覺李娟像是有家人的樣子。

“我後爸和我媽來鋼城看病，我姑給了我訊息。”李娟道。

想去見見媽媽可又害怕，和繼父之間沒有感情只有傷害，可姑姑傳訊息來就是為了讓她去，李娟想人活著可真是彆扭，心裡不想去但不能不去。如果她不出現，很多人就會指責她是個白眼狼。

李妍看看李娟再沉吟幾秒：“我陪你去，看看還是應該。”

李娟拖住她姐的手，道：“我知道他們為什麼來。”

李妍姐家裡的那些事情她都見識過，也能猜到父母對自己的想法。

“看看有什麼呢。”李妍輕拍李娟的手。

小娟這孩子，就是膽小。

好像除了學習她確實別的方面都不太行，拿刀子就格外的穩，其他的太差。

說去就去，李娟按照周曉光給的地址尋了過去，不過因為周良夫婦倆去了醫院，第一次就沒遇上。晚上李妍開車又拉著李娟去了旅館，下車的時候李娟磨磨蹭蹭，李妍一把將她揪了過來。

“你煩心的那些我來處理，進去吧。”

旅館裡-

周良老婆見到李娟，簡直就認不出來了，姑娘大了模樣你說變了吧好像沒變，沒變吧但好像又變了。五官變得順眼了很多，不像過去面朝黃土就連臉都是黃的。

“娟兒……”周良老婆抱住孩子就哭了出來。

一方面是感慨，看到李娟過得這樣好她就放心了，一方面是委屈，明明說蔡馨才是曉光的孩子，為什麼最後受益的人是李娟呢？

她原本希望李娟同蔡馨都能好好的，可現在蔡馨這人生瞧著就要毀了……

“讓……我看看。”

周良見到李娟帶著個陌生人進來，表情不太高興。

有些秘密吧，知道的人多了就危險了。

“小娟讓你朋友回去吧，咱們一家人說說話。”

李娟彷彿是根木頭一般僵硬被母親抱在懷裡，情緒也很激動，但繼父的話她沒聽。

李妍打量眼前的周良，一個小老頭兒而已，黑黑瘦瘦看起來比正常年紀要老，那雙眼睛特別的亮。可以說這人渾身上下都沒有能讓人記住的特點，太普通了，可那雙眼長得叫人印象深刻。

像是這樣的眼睛，李妍見過很多。她師父師孃都是這樣的眼睛，不過他師傅的眼睛走的是沉穩路線，師孃走的是精明路線，李響那種更是眼睛裡不染世俗，眼前的這雙嘛……她看到了算計。

旅館房間不大，光線很好，屋子裡頭頂的燈照亮了每個人臉上的所有表情，周良老婆拉著李娟的手，細細交代：“……我這次過來是為了看病，我知道我肯定是要不行了，將來弟弟妹妹就都靠你了！”

那張滿是皺紋的手，不停撫摸李娟的手背，那雙滿是滄桑的眼睛看向李娟的時候充滿了期望。

蔡馨同李娟離開的時候，下頭兩個弟弟妹妹年紀也不小了。

“娟兒，你會答應的是吧？”周良老婆一臉懇求看向李娟。

李娟只覺得自己被母親攥在手心裡的手有些疼，她媽太過於急迫得到一個答案，根本注意不到弄沒弄疼她。

李娟動了動嘴唇：“……我自己都沒一定。”

唸書的生活費都是她姐出的，欠的這些錢都不曉得猴年馬月能夠還上，弟弟妹妹她來負責，她如何負責？

周良閉了閉眼。

李娟學壞了。

或者說原本身上流著的血就是涼的。

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