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我當年立下毒誓,決不為天下的帝王將相動一根手指頭,蒙古也好,大宋也罷,都是與我無干。”公羊羽瞅了他一眼:“你若有本事,就學白樸,甘當官府的奴才好了。”
“可惜我沒本事!”文靖眉開眼笑。“哼!”公羊羽冷哼道:“你只要學好了我的三才歸元掌,還叫沒本事麼?天下都去的!蕭千絕那幾個徒弟又算得了什麼?”文靖一愣:“真這麼厲害?”公羊羽傲然昂首,也不理他,一副當然如此的模樣。
“哪……哪你多教我幾天好了!”文靖對這些玄之又玄的東西頗感興趣,當下涎著臉說。“那可不成!”公羊羽皺眉道:“我還有要緊事,為你這小子,已經耽擱了我許多時候!”
“什麼事?”文靖奇道:“這麼急!”公羊羽默然不語,望著漫天星斗,眼中流露出異樣的哀慟,過了好半天,他才悠悠嘆了口氣,輕聲道:“為何呢?為何?她為何躲著我呢……”
文靖奇道:“誰呀!”公羊羽身子微微一顫,怒目相向:“多嘴多舌,與你何干?”文靖被他一喝,渾身發抖,噤若寒蟬。公羊羽又沉默半晌,擺擺手道:“罷了罷了,不說這些,我還是傳你‘鏡心識’心法吧!能否領悟,就看你的悟性了。”
文靖心想:你的念頭古怪,我多半領悟不了的。嘴裡卻不敢說。只聽得公羊羽說了一通,大抵是什麼怯出雜念,寧靜心胸的吐納之法。
“蕭千絕一派的功夫,千奇百幻,往往讓對手眼花繚亂,無從捉摸。”公羊羽道:“但武功雖然變化多端,出招者的心意只有一個,所謂的變化不過是掩飾他的真實心意罷了,所以你須得入凝寂之境,‘以神遇而不以目視”,不要被眼中的變化所迷惑,而要用你中明鏡映出他的本意來,只要能做到這一步,再厲害的武功,你也能從容應對,明白了嗎?”
“不明白。”文靖說:“反正我萬萬不敢和他們動手的。”
公羊羽微微一笑,道:“你先坐下,以我傳你之法,吐納一回。”
文靖依言坐下,屏息凝神,吐納數下,忽覺一隻手掌按在自己的百匯穴上,公羊羽的聲音細若文蚋,在耳邊響起:“你根基太弱,只怕難以發揮‘三才歸元掌’的妙處,你我今日投緣,我將‘浩然正氣’傳於你,用心聽好了。”
一道熱流從他頭頂湧入,分流入四肢百骸,“走陽矯,入肩井……貫通神闕、匯於會陰……上行鳩尾,入軲轆關,溫養玉枕……膻中上行,雙龍分流,鬥於百匯,入于丹田……”隨著公羊羽的聲音,文靖體內真氣鼓盪,奔湧疾走,經脈酥麻酸癢,諸味雜陳,但又無法動彈分毫,只有聽之任之,當公羊羽說到:“此法無所不包,無所不至,至陽至大,是為浩然正氣。”他才覺頂上一輕,但體內真氣,已經自成氣候,充盈活潑,流轉不定,來去皆有次序,一時遍體陽和,十分舒服,竟然捨不得站起;真氣九轉之後,文靖靈光返照,智珠在握,混混沌沌,漸入無我之境。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文靖從入定中清醒,只覺氣機充盈,渾身上下,好像有使不完的勁力。舉首四顧,只見明月西沉,四周悄然,已沒有公羊羽的影子,忽聽遠處隱隱傳來歌聲:“……酒酣胸膽尚開張,鬢微霜,又何妨!持節雲中,何日遣馮唐?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
歌聲清朗豪邁,彷彿一陣長風,吹過山林,漸漸遠去,卻嫋嫋不絕。
文靖抬頭望天,只見茫茫夜空,群星寥落,唯有西北天狼星,分外明亮,相傳此星一出,必主戰爭。
“這個公羊先生口口聲聲說大宋的不是,但聽他歌聲,卻又有從戎衛國之意,當真人如其畫,處處自相矛盾,唉,大概是他沒遇上好皇帝吧?”文靖邊想邊站起身來,只覺兩隻腳又酸又麻,幾乎一跤跌倒,不禁自言自語道:“管他大宋蒙古,我還是早些回華山,省得吃那個白樸的苦頭。”
他一瘸一拐,向北而行,走了一里路程,路上樹影婆娑,陰森森有些怕人,忽而夜梟啼叫,文靖心裡發寒,不禁縮了縮脖子,這時,背後風聲乍起,一隻白玉也似的手掌,向他肩頭拍來……
六盤山頂,朝陽冉冉升起,吸盡了林中霧水,顯出幾分溼潤。兩隻山鷂從黑乎乎的懸崖上鑽了出來,並著雙翅在空中盤旋,飛羽尖端被潮潤的陽光洗過,現出淡金顏色。
“嗖”,一支羽箭帶著讓人心顫的鳴叫從樹林中竄出,像一支劈開蒼穹的閃電,將兩隻山鷂串在一處,空中響起淒厲的哀鳴,那對鳥兒石頭般跌落塵埃。
馬蹄聲響起,一騎飛掠而至,馬上的白袍少年將山鷂凌空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