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結滿雙趼的手對身邊的三秀說:“是呀,這是為什麼?”三秀見眾人都聽得認真,九叔也聽得這麼有興致,不由笑著對九叔說:“你問我,我問誰?”
楊開慧又接著說:“我們每個人都有一雙腳。我們農民的腳要下田幹活,上山打柴,可是,地主貪官汙吏有腳不幹活,走路還要人抬著……”
這時,成胥生和幾個鄉紳坐著轎子,顫顫悠悠地來到毛家祠堂門外。申柺子帶著團丁耀武揚威地跟在後面。
早在祠堂外面等著的曾仲池迎上去,撈起成胥生的轎簾說:“八爺,裡面好多人,楊開慧正在講課。”
白鬍子族爺從轎上走下來,拄著柺杖,瞪著眼睛,吹著唇前的鬍子,顫巍巍地站在轎邊。
成胥生走到白鬍子族爺的轎邊,做了個很有禮貌的手勢,說:“請。”
白鬍子族爺回了個禮貌的手勢,說:“八爺請。八爺請。”
“哎,”成胥生頭往後一仰,說,“族爺,祠堂的事,是您說了算。我當然不敢佔先。”
白鬍長族爺想想也是,說:“那我就不客氣了。”抬腳就往祠堂裡走。
成胥生唐默齋和幾個鄉紳跟著走進祠堂。正在聽課的人們轉向成胥生他們。那些目光有驚訝的,有憎恨的,也有怯意頓生的。一時刻,課堂內“哄”地叫了起來,沒了秩序,有的男人又抽起煙來。
楊開慧只得停止講課。
白鬍子族爺走進教室,被教室裡嗆人的土煙味引發了他的支氣管病,便站在一邊不停地咳著。課堂上有了嗡嗡的議論聲。成胥生也不知族爺要咳到什麼時候,便向唐默齋使了個眼色。
唐默齋扯起嗓子說:“諸位鄉親父老,我是上七都教育會長,這個夜校沒有經過教育會批准,是非法的。現在,我宣佈夜校馬上停辦。”
教室裡哄叫起來。
“你憑什麼說是非法的。”龐叔侃急得站起來叫道。
“是呀,你說停辦就停辦,也不問問我們。我們要學文化呢。”鍾志申說。
“我早就要讀書,讀不起。這夜校多好,不收錢,潤芝夫人的課也講得好。”毛愛堂也站起來說。
“是呀,不能停,不能停。”
“對,不能停,我們要學文化。”
除幾個膽子特小的人,大家都叫起來。
曾仲池上前揮著手叫道:“大家安靜,安靜,八爺有話說。”
“好,大家靜一靜,看他要說什麼。”鍾志申說。
成胥生清了清嗓子說:“剛才,唐會長說得很清楚,這個夜校沒有經過教育會批准,是非法的。而且,我們族爺也來了,男女坐在一起,讓族爺說說,祠堂裡能辦這樣的夜校嗎?你說呢?族爺。”
“咳,咳,”白鬍子族爺多吸了幾口室內的空氣,似乎適應了,咳得好一些,“是呀,咳咳,”白鬍子族爺指著三秀和賀秀英毛霞軒幾個女的,指一個,咳一下,“你咳,你咳,你們女的也進祠堂,咳咳,也上學咳,這成何體統咳咳。男女混在一間屋裡咳咳,祖宗的禮法都沒了咳咳。這成何體統咳。祖宗也會臉紅咳咳。這夜校咳,不能辦咳,咳咳,要關了,咳咳咳……”
“你……”一聽說女的不能進祠堂讀書,三秀氣得站了起來,又不知怎麼駁斥白鬍子族爺,只是鼓著兩隻眼睛瞪著他,瞪得白鬍子族爺又低下頭咳去了。教室裡沒有別的聲音,三秀因那句“祖宗的禮法都沒了”,有些不知所措。
“大家聽見了嗎?族爺是為了大家好,請大家趕快離開教室回家,不要亂了祠堂的規矩,不要亂了我們祖宗的禮法呀。”成胥生的目光掃視著課堂。他看見毛澤東坐在一旁正望著自己,便點著頭向毛澤東笑,那笑似乎在說:怎麼樣,你的夜校辦不成了吧,這你可不能怪我啊。
眾人正不知該怎麼辦,劉剃頭悄悄對身邊的九叔說:“這個夜校是辦不得,我們回去吧。”
九叔看著成胥生那個心兇面善的樣子,心中的怯意又來了,嘆口氣,說:“走吧。”
有幾個農民跟著站起身,準備離座。
成胥生得意地摸著鬍子望著楊開慧。
毛福軒和龐叔侃他們勸住幾個人,但還是有人走出課堂。九叔走在最前面。
第七章 打牌子 3
三秀這時為楊開慧擔起心來,自剛才那白鬍子族爺指著她咳了一下,她就覺得自己和楊開慧是一邊的了。大家叫嚷著走出教室,她為楊開慧捏了把汗,望著毛澤東,心裡說,姐夫為什麼還不幫她呢?難道這夜校真的就辦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