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會放心他上戰場出生入死。我淡一笑,適才聽他坦白心跡,反是如釋重負:“少雋之前教我騎射的時候,曾對我說過,若怕箭射不準,便勤加苦練,練到百發百中,成為身體的本能,乃至蒙起雙眼,也能命中靶心。所以這段時間,我也會苦練箭術和拳腳功夫,如果那個男人打來了,你可要帶我一起上戰場。”
來此異世,皆是置身旁人庇廕,方可有驚無險地頑活至今。如能為所愛的男人分憂,即使和他一起戰死沙場,我亦甘之如飴。
“怪女人……”
須臾震動,澈眸漸柔,蒼秋勒住韁繩,回身抬起我的下頜,俯首深吻。直待良久,方輕喘著放開彼此,抬手柔撫我耳鬢青絲,興味調侃:“萬一夕兒立下赫赫戰功,許便能成我羲和國的第一位女將軍。”
何止女將軍,只要我有此念想,連女皇帝都有的做。我莞爾,偏首倚在他溫暖的後背:“給你講個故事。很久以前有個叫做花木蘭的姑娘,她……”
搖頭晃腦,誦起唧唧復唧唧,雖看不見蒼秋此刻的表情,然自間或繃直的背,知他正凝神傾聽這個代父從軍的傳奇故事。待我循著久遠的記憶,背完整首木蘭詞,他嘖嘖慨嘆:“好個「兩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這女子和少雋一樣,確是個女中豪傑。”
然又想起了什麼,他回首,意味深長:“夕兒,你打哪兒聽來這麼有趣的故事?”
雖說至今未有告與他的身世。可連玄武守亦已隱察我已非原來的茈承乾,不由苦笑問道:“如果我說,我既是茈承乾,又非真正的茈承乾。你待如何?”
微一揚眉,他不以為許:“我早對你說過,你過去是誰,對我並不重要。我只當你是夕兒,是我蒼秋未過門的妻子。”
終是釋懷,我淡柔一笑,平靜道陳前塵往事。許是荒誕離奇,不可思議,待我言畢,他久未介面,惟是靜默策馬前行。我不甚在意,道出積壓心底的秘密,頓感輕鬆,闔起了眸,枕在他後背,正是昏昏欲睡。可冷不防聽他甕聲甕氣:“那男人和我一樣,想要卻不能要你。”
沒頭沒尾,我起先莫名「那男人」是指季神父,還是樞木,直待良久,方才恍然乃是前者,適才的沉默亦非我離奇的遭遇,而是這小裡小氣的登徒子在喝陳醋。我啼笑皆非,搖了搖頭:“季神父向來視我作養女。”
“正因為你是他的養女,染指就是有違倫常,也是褻瀆他信奉的神明。”
蒼秋不無好氣,沉鬱道:“你不過是晚了一步,沒趕在他獻身那個「天主教」前遇見他。”
錯誤的時間遇見彼此。興許,這才是所謂的有緣無分。
我怔凝半晌,終是垂眸苦笑。
其實早已隱知向來自制的他為何在我平生唯一一場公演後,與我忘情相擁。為何彌留的時候,帶著與安詳笑容南轅北轍的複雜眼神,輕吻我的手。可惜當局者迷,彼時我不若蒼秋這個旁觀者通透,惟顧懺悔,卻未察覺那是季神父油盡燈枯前最後一次放縱。再者……
“現在說什麼都於事無補。”
我苦澀一笑。
即使季神父曾說過我是天父賜給他的福音,可他信仰的神明將我帶到他身邊前,已然收走了他的愛情。他的一生,可以普愛世人,惟獨不能拋卻世俗,對收養的孤女動情。這是造化弄人,已無可能挽回。與其自怨自艾,傾己一生,哀悼這段尚未開始便已結束的愛情,不如惜取眼前人,莫再重蹈覆轍,空留遺憾……
“我和他早沒了可能。季神父在天之靈,也不會希望我一味死守過去。”
蒼秋不語,良久,輕逸嘆息:“既然他已過世,那麼我來代他成為你最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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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微是一怔,即便柔笑。前生今世,終是得一良人,即使來此異世飽受疾苦,亦不枉矣。只是由此想起另個因我受累的男子,關切問道:“即大人現下如何?”
提及不甚磊落將我從逸柳巷擄走的朱雀守,蒼秋冷嗤:“那個牛脾氣男人被未央傷得不輕,如不是少雋用捆麻繩他綁在侯府,早跟來這裡添亂了。”
也只有雷厲風行的女州牧有此膽量,粗暴軟禁皇帝身邊的紅人。我搖首苦笑:“即大人可是盡忠職守,若我有個三長兩短,他難向父皇交代。”
話雖如此,皇帝而今生死未卜。待我告之未央當日如何毒害朱雀守,逼我就範。蒼秋久未作聲,我微一偏首,俊容冷凝,滿眸肅殺,然是瞥見我怔惘而視,隨即斂容,淡聲道:“未央此來繇州,便是奉堯焱之命,截殺即莫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