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像他這樣的世家子弟當是眼高於頂,看上我這等貌不驚人的孕婦,許是四年前那場禍亂中原的變故,令他的審美觀發生質的崩落。
扯了扯嘴,索性將自己貶得一文不值:“小女子在結識冷泉殿下前,和很多男人有過交往,早是殘花敗柳之身。實在高攀不上公子。”
雖說現在風光不在,可仍是一介風流倜儻的青年才俊,即使羲和國的大家閨秀不願下嫁,當日在明德寺,也有諸多小家碧玉對他飛媚眼。可我光顧著推委,一時忘記正是我這個禍水,害他與合作伙伴一拍兩散。不論羲和,還是伽羅,已無他「林」大公子的立足之地。他譏誚一笑,也不點破,摟緊我:“在下既已坦誠相告,對悠子姑娘的身世也很是好奇。”
我暗叫不好,一個彌天大謊,果要胡謅一百個離譜的故事去圓謊。側開眼,已然聲稱有對前來羲和經商的雲桑爹孃,自不能照搬孤兒身世,我深低下頭,絞盡腦汁,佯作悽苦往事不堪回首,實掩心虛:“八歲的時候,我隨爸爸來羲和,本在南方經營小本生意。可近年雲桑內亂,各藩大名又派兵前來羲和搶掠,我們回不去故土,又因為雲桑人的緣故,被街坊鄰居瞧輕排擠,日子漸漸變得艱難起來……”
並不全然胡謅。往日隨即家兄妹在南方遊歷,確曾見過這般家道中落的雲桑僑民。抿了下唇,硬著頭皮繼續扯:“後來我們窮困潦倒,雙親相繼染病過世。我在這裡舉目無親,為了生計,只能賣身進藝館,做了藝伎……”
為了討生活,淪作藝伎的雲桑少女確不少見。又因為倭匪橫行,羲和百姓對旅居當地的雲桑僑民並不待見。所以近些年,本立有規矩賣藝不賣身的藝伎也暗裡做起風月生意。這樣一來,也可說通他面前的這位「悠子姑娘」為何和許多男人有染。原想一個人儘可夫的風塵女子,他定會鄙棄,可出乎意料,他淡一笑,隱隱譏誚:“朱雀守便是在藝館裡結識了姑娘?”
雖說即大將軍也曾逛過青樓,可因為工作需要。如果知道我信口雌黃,將他抹黑成流連風塵的浪蕩子,在私生活方面很是正派的木頭定會神色立冷,私下將我吻得七葷八素,以作我質疑他人品與忠誠的懲戒。回想和好後,他種種不安分的舉動,我驀得紅了臉:“在雲桑,藝伎賣藝不賣身。冷泉殿下自幼身在大內裡,也許只是好奇民間歌舞,才與小女子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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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令朱雀守動心,悠子姑娘的歌舞定然不凡。”
在羲和有個國色天香的女友與冷豔無雙的未婚妻,對個蒲柳之姿的藝伎一見鍾情,除了老鄉情結,定有其他才華令其傾慕。懂他言外之意,我扯了扯嘴,順勢自輕:“小女子相貌一般,又是洗衣板身材,自然只有勤習歌舞,在藝館的日子才能好過一些。”
“姑娘就沒想過脫身?”
我想了想,照搬悅大小姐頗是另類的人生觀:“與其做人下妾,成日和群女人爭寵,不如混在藝館,反正不愁客人捧場,又有媽媽桑供著,這日子可比低聲下氣,做個小妾舒坦多了。”
“既然如此,後來為什麼又跟了即莫尋?”
此君看是鐵了心,要對我這純屬虛構的身世刨根問底。聽他語氣不善,我輕嘆:“剛開始我不知道他是冷泉殿下,只當尋常客人,對我又極好,也便委身於他,過了一段快樂日子。可後來我懷了他的骨肉,依藝館的規矩,本要打掉這孩子,他執意不允,亮了身份,說是將來如能復位,他便帶我回去雲桑,做他的妃子……”
眼前掠過年宴上見過的冷豔女子,五味雜陳。順勢推敲,試想一個出身卑微又無家族後盾的風塵女子入宮後的境遇,淡說:“是我不識抬舉。就算將來他封我做女御,仍是側室,和很多妃子共侍一君,我也不情願。再說他在羲和已經有了一個沒過門的郡主夫人,復位後,定會立她為後,我可沒自信和她爭寵,我生的孩子也會因為我的出身遭人輕賤。何必跟回去自討沒趣。”
似在沉思,良久,他才淺笑開口:“過去見到的風塵女子大多貪慕富貴,很少有你這般心性。”
原是悅大小姐的人生經歷,不過套用改良,謬讚謬讚。我側眼訕笑:“過去從客人那裡聽了不少宮廷逸事,可不想一輩子鎖在宮裡,過無趣的日子。不過冷泉殿下對我很好,思來想去,還是留下了孩子。只是有了身孕的藝伎不能繼續留在藝館,也便答應他給我贖身,打算孩子生下來後,訛筆贍養費,然後跑路。沒想到竟然出了那擋子事,真是晦氣。”
若真如此,我求之不得。可惜不過白日做夢,能不能活到孩子平安出世,更是未知之數。垂頭